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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说:‘戏班子!’
    他说:‘演什么?’
    ‘什么都能演!’
    我们在里面演皮影,唱京戏,唱昆曲……台下只有他一个观众,他从头看到尾!”
    南栀与松月泊认真的看着他。
    男人接着说:“老有人问我值不值,一个人也值得你们整个戏班子演?我说那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戏比天大,开嗓便不能停,没人也要认真唱下去,四方鬼神都在听。”
    他拍拍腿,笑着说:“你说巧不巧,那天本是下暴雨,结果第二天晴空万里,我们准备走,想找那个老人道谢,结果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我想通了,这大概是山神照顾我们手艺人呐!那之后我就决定,以后定要老死在戏台上!”
    他抹了一把脸道:“但是现在的人都听唱片,看那什么影,不大爱看戏了!想当年睿亲王过六十大寿,请南北戏班子唱了十天戏,场场满座!”
    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道:“那时候我还有一个长辫子,我的姐姐还在裹小脚,先生还在教我们念《道德经》……现在呢,妻子跑了,孩子丢在了饥荒里,唯一没丢的,就是这个戏班子……”
    南栀唏嘘,她安慰道:“你看今天这一场不也是满堂喝彩。”
    男人满意了,又恢复精神,对他们笑着道:“二位若有兴趣,去看一看演一演?”
    “好。”
    松月泊拉着南栀站起来,走到幕布后,看着这些精致的小人,仿佛历史人物真的站在眼前。他们能见到这些人的神态,能感知他们的心境,能触及时光的脉络。这些都不是没有生命的皮影,他们是活着的文化,是不死的文明 。
    松月泊拿起白娘子的皮影,放在幕布前,旁边的灯光铺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眉眼如画。今日的长衫衬出他的文人气度,低头的瞬间像极了旧时温润的书生。
    南栀想起他穿着运动衫跑步时的样子,忽然笑出声。
    松月泊一愣,举着皮影偏头看她,南栀憋住笑,将他的头推回去。
    “你演吧!”
    松月泊清清嗓子,变了调子道:“公子,我们可是似曾相识?”
    南栀笑着道:“嗯……大概是见过。”
    “是不是在西湖边,你提着一篮子栀子花?”
    “哈哈哈……”
    夜深了,他们也该走了,两人跟戏班子道别,踩着月色走回校园。
    栀子花快谢了,月季花依旧灿烂,“国立安南大学”的牌子在夜色里庄严肃穆,大石块上的校训经雨冲刷,更为清晰。南栀将校训看了又看,在心里默念:笃行不倦,生生不息。
    并排而行的这个晚上,好多次,他都想牵起她的手,最后仅仅是牵住她的衣袖,像牵住了一阵柔软的风。
    第27章 颠倒 他愿意陪着这座城颠倒,还有城里……
    这个夜晚, 安南城内又落了雨,似乎要将城内的污秽都冲刷干净,雷雨交加, 南栀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她先去照料了江教授的花园,再回来接着补觉。
    等她醒过来时, 已经是午后一点, 这一觉着实睡得有些长, 她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去西街吃一碗豆腐面。
    坐在木凳子上, 周边的食客都在闲聊,这些人的口音不似本地人, 似乎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商贩, 他们一直重复说着一个词, 南栀将这个词的读音在心里过了一遍,发现他们说的可能是“封锁”。
    她还想继续听下去,但店家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们点的荠菜馄饨!”
    “多谢。”
    不多时,南栀的豆腐面也上了桌, 她回过神,低头看桌上的面。店家是个讲究人, 白瓷碗下面垫着一张报纸,干净的, 齐齐整整, 上面没有一点油污。
    南栀将碗拿开, 报纸上有了一个半圆的深痕, 像满月时被云朵遮住的月亮。她细心的将报纸翻转过来,看着上面的新闻。右下方是一则关于肥皂的广告,中间大篇幅的是关于一名影星自杀的新闻, 她看完,又将报纸放回去,将面碗重新挪过来。
    看报纸太入迷,面已经坨了,南栀迅速将面吃完,起来结账。
    街上的人比起从前确实是少了很多,南栀不由地想起刚刚的两个字,封锁。
    她可以嗅到空气里凝滞的气息,但这气息又被沿街的叫卖声打破,旁边的货郎问:“盐水毛豆要不要?”
    “不用。”
    货郎走远,这一问一答又将思绪拽回尘世生活,南栀再想回到方才的思绪里,却发现已经不太记得方才在想什么。
    途径一排平房,旁边有一个花圃,里面种着豇豆,几个年轻女子在摘豇豆。
    “多摘些,晒干了带着路上吃,等我们走了就没人吃了。”
    路边还有一些老人提着菜篮子卖菜,南栀买了一把小白菜,预备着晚上借江教授的厨房烧一顿饭。
    时辰还早,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她知道不管怎么走,最终都会到达目的地,所以她并不脚步匆匆,也并不害怕迷路。
    天上又开始落雨,行人们慌忙躲在旁边的屋檐下,挤作一团,像包子里的馅料,南栀也在人群之中,她被挤到最里面,脊背抵着木门。
    背后是一间茶楼,里面有人在弹琵琶唱小曲,底下坐着一些衣着整洁的人,他们悠闲惬意,不似门外这些包子馅料们慌张躲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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