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段铭玉每日待在家中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等着戎律去镇子上回来。他打听了有什么待在家中也能做的活计,听说当地的人在家里会做些手工补贴家用,他就也试了试。但上一次拿针线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卖不出价,只好自己练练手,顺带打发时间。
戎律赚钱的效率倒是不低,他还有不少从修真界带来的灵草,虽然大批量出售一定会引起注意,不过他特意赶路去不同的地方少量地卖了一些,换来了大量的银子就立刻收了手。
每日在家中战战兢兢的段铭玉发现,似乎修真界的人真的没有追过来,而且戎律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不少吃穿用物和银两,家徒四壁的茅草房很快就被装点得富足起来,辟谷丹马上就要吃完的恐慌感也消失了。
“可是戎律哥哥,我们灵草也总有卖完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啊?”
听到段铭玉问,戎律看了看剩余的银两,安慰他道:“其实这些银两省着用都够普通家庭过好几年的了。不过我知道咱们以前在修真界过惯了,可能不适应这样的吃食……我看看能不能去镇子上做点小生意。”
“那样最好了,”段铭玉点点头道,“我也可以去镇子上吗?”
“最好不要。我们易容丹剩得不多了。我这脸没什么稀奇的,可你长得这样出众,若直接出去太容易引起注意了。”戎律理解段铭玉的心情,但是依旧不赞同道。
段铭玉气闷地点点头,不过想到戎律也是在称赞自己,心里好受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戎律就出门了,这一走可能要在镇子上住些时日再回来。他不善言谈,其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只是做工来钱实在太慢,他也只能为了段铭玉硬着头皮去试试了。
他离开后头几天,段铭玉还老实地待在家里。但时间久了还不见戎律回来,他就有些担心了。储物袋中的通讯灵石只剩一块,非紧急情况用了就太浪费了,段铭玉拿着看了一会儿,又将东西塞了回去。
说实话在凡界待了这些日子,段铭玉已经没有什么危机感了。在京城或是大城镇里兴许还会有世家有渠道联系到修真界,这穷乡僻壤的,村民们连修士具体是什么都没听说过,他觉得就算偶尔出门问题应该也不大。
这么想着,他就换上一身朴素的棉衣,在头上围了块头巾跑了出去,大冷天的这样保暖的村民也不少。他虽然初来乍到,但外貌讨人喜欢,村里人尤其是男人们和上了年纪的人都瞧着他俊便心生好感,见他无头苍蝇似的找路,纷纷告诉他如何搭牛车去隔壁最近的镇子上。
牛车晃悠了两个时辰,段铭玉觉得屁股都颠得疼。直到到了城镇,他才长出一口气,试探地拿出一两银子给车夫。车夫哪里见过拉一趟车直接掏出一两银子的村民,吓得连忙说自己身上找不开一两银子的。段铭玉苦恼不已,戎律给他的都是银子,也没有铜板。车夫见他为难,就让他去办事儿,等在镇子里找开了钱再回来补给自己。
段铭玉喜笑颜开,心道真是遇上了好人。看着明显比小村子繁荣不少的镇子和集市,他雀跃不已,蹦跳着下了木板车,说自己找到人就回来。
车夫在原地等着,没过一会儿,旁边来了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一副穷书生打扮,询问他走不走。
“这……我和刚才那个小哥说好了,要带他回河西村儿的。”车夫往段铭玉离开的方向努努脑袋,向对方示意着。
“正巧我也要去那边,不急着走。”那人这么说,车夫觉得也行,就让他上板车等着。
等着的时间,那人自然地就攀谈起来,一开始只是唠唠家常,逐渐地话题就往段铭玉身上转了。车夫是个庄稼人,没想到眼前这读书人还愿意和他攀谈,乐呵着和这书生热情地介绍着段铭玉和他哥来了
听他这么说,加上最近了解到的这附近的状况,戎律才稍微放心了些,不过却不允许段铭玉留在这,只说自己去隔壁香店和酒楼给他买些东西换了铜板来,让他带上直接回家去。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城镇,连店铺都不能亲自进去,段铭玉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那里来往的人多,让戎律去更保险。
这期间戎律回来了一趟,段铭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戎律,但一想到自己只是跑去镇子里就被他吼了,心里有些难过,若是现在说了戎律定然会阻止自己的。这样一想,段铭玉便决定先抄上一些拿去卖了钱。等以后赚了一些后再告诉戎律,给对方一个惊喜,证明自己在家呆着也是赚的到银
段铭玉没看到预想中男人被自己探望欣喜的笑容,反而被凶了,整个人抖了一下,眼泪立马浮了出来:“你好几天都没回来,我是担心你才跑出来的。我坐牛车来,颠得疼死了……”
回村的路漫长,说着说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不那么紧张了,段铭玉逐渐放下了防备。那人瞧段铭玉第一次说话之间露出了笑意,瞥了他一眼问道:“好像小哥你的兄长在镇子上做工,真是不容易啊。我看你应该是识字的,要不要代写书信,抄抄书籍赚钱?”
戎律看到段铭玉围了快头巾就跑来镇子,吓得不轻。赌场中什么人都有,他连忙扯了段铭玉到旁边的小巷子去,严厉道:“你怎么不听我说的话!”
段铭玉听了点点头,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总出门就能赚银子,两全其美。于是便将自己的住处告诉了这个书生。
段铭玉听这人说着说着就诉起了苦,松了口气。心道大约只是碰上了个爱说话的同行人罢了。
“该怎么赚呢?”
拿上了熏香和打包的食物,戎律特意把段铭玉送到镇子口才转身匆匆赶回,不敢离开岗位太久。
回到家中,段铭玉兴奋不已,自己终于也有活儿做了。他将做不顺手的针线活放进竹筐丢在了一边,期盼着之后那人上门来。
“你一路过来,有没有人盯着你或者表现得很奇怪?”
他抱着东西爬上木板车,只见对面还坐着一名男子。
“哪有啊。这小地方,怎么可能有修真界的人呢。而且这里人都很热心呢。”段铭玉道。
听到对方这样打趣,段铭玉有些警觉地看向他。
“让你久等了!”段铭玉回到板车前,把来时欠下的帐和回程的铜钱交给车夫。
戎律见他委屈哭了,立马放缓语气赔了不是,哄了一会儿,段铭玉才止住了眼泪。
村子没多久,这次是来镇子上找人的。
“小哥你这样出门只带银子,不带铜板的人可不多见呢!想必你以前应该不是农家子弟吧?”
段铭玉本来也只是随口聊聊,听他说靠写字就能赚钱,这才来了兴趣。对啊,他怎么忘了,凡界不是所有人都识字的!
段铭玉找到戎律还算顺利,他打听到对方在镇子里的赌场上寻到个打手的活儿,一开始老板说不缺人手,但他露了一手后满堂喝彩,老板就留下了他。
“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办了。正好我认识这方面的老板,若不嫌弃,我下次带来些书籍给你,定期来取,到时候只要给我一些跑腿费就行。”
那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又将话题扯远了。
那人倒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话题一转道:“我也是家道中落,只能在这小地方写写字糊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子的。
时隔几日,那位书生就来了。段铭玉客气地请他进屋喝茶。那人说自己年纪渐渐也大了,抄书久了眼睛就花,这种事儿渐渐的都要段铭玉这些年轻人来做了。
“你看着才三十多,哪里年纪算大啊!”段铭玉被他逗笑了。心想自己也三十多了,不过修士若非自己选择,外貌皆是永驻青春,故而自己看起来才总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头一次段铭玉给出去抄好的书,还担心那人是骗自己白干活的。不过过了一些时日,对方的确把钱带来了。段铭玉这才放下一颗心来,频繁地和对方接触。
说来也巧,那书生每次登门恰好戎律都不在。段铭玉还想着之后有机会让戎律也见见那人的。按外表年纪来看,此人大了段铭玉整整一轮有余,也算是半个长辈了。而且听说段铭玉喜欢甜食,便隔三差五带来他夫人亲手做的糕点。一开始段铭玉有些不安,还找了动物来试吃,发现真的只是普通的食物后他也就放心地享用了。
戎律还是隔好长一阵子才回来一趟,不过回来时总是会带不少好吃的和好布匹做成的衣物。段铭玉想着什么时候和对方说自己靠写字赚钱的事儿,但两人隔一阵子见到总是忍不住干柴烈火,然后就睡下了,几次下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天正好下了大雪,段铭玉想起又是约定好来取抄本的时候。他掂量了一下钱袋中的银两,心道也许开春自己就能和戎律商量一下搬离这个破村子,去买一件镇上好一点的住处了。虽然暂时还回不去修真界,不过在凡间他们也没必要过得这么清贫嘛。
就是在这修炼是个难题,不晋级元婴便毫无抗衡之力,可在凡间就算打坐修炼,修为也不见增长。段铭玉想到就发愁。
这时院落外的木门被敲响,段铭玉赶忙过去开门。
“这么大的雪,我以为今日你不来了。”
“约好了的事,我绝不会爽约的。”那人掷地有声道。
段铭玉笑道:“也是呢!快进来吧。我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
他转身走进房中,没有看到来人脸上闪过的一丝讥笑。
天冷了,虽然烧了炭火,但本来段铭玉就体寒,手总是僵,抄得数量也不多。他将东西给对方,那人清点了一下,将铜板和一包点心交给他:“最近生意也不好,少了些钱,就拿吃的代替吧。”
段铭玉表示理解,像往常一样寒暄了几句,书生就离开了。
关上门后,段铭解开包着食盒的布,只见是几份山楂藕片。每次对方带来的糕点都只有几块,两口就吃完了,不过因为说是家中夫人给家人做了后顺便带来的,段铭玉觉得也正常。
他和往日一样,一边喝着热茶暖手,一边品尝了起来。正当他有心情到书桌前看看闲书时,站起来刚走出两步,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声音也被卡在喉咙中。
“乒”地一声摔在地上,段铭玉急忙运转灵力,却发觉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
的东西后才全身失了力气的,他又恐惧地试图蜷缩起来。
“哈哈,哈哈哈……”
段铭玉听到那人发出来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声,瞳孔颤动着,想要问对方为什么要这样。他并没有感觉出对方同是修士,如果是要钱,他愿意把家里所有的银两都给出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也沦落至此了……不过世间这么大,竟然都让我撞上了,你运气也真是不好啊。”那书生脸上早就没有了起初的和蔼可亲,眼中透露着狂气。
也……?
段铭玉心想,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此人。
“你……认错……”
听着段铭玉艰难挤出的话语,那人冷笑一声:“我怎么可能认错呢。没想到啊,都这样了,你依旧想不起来我。没错,托你所赐,我是比当初面容老了很多,但也没有面目全非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根本从未把我放在心上过……我傻傻地帮了你,最后落得被曲旃蒙毁去灵根,丢回凡间的下场,哈哈……”
段铭玉愣住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你、你是那个……”
那人沉默了,不再应答。他看着曾经觉得天仙似的人儿趴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样子,双瞳中失去了最后一点情感。没想到真的直到最后挑明一切的这一刻,段铭玉都没有对自己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熟悉之感。
“啊啊啊、好、好痛,啊啊——!”
段铭玉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声音尖锐得近乎刺耳。他无力挣扎或者查看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得到是被什么利器刺穿了腰腹。他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而且身边连止血草和回灵丹都没有,而眼前的男人听到他的惨叫完全没有怜惜之意,反而满足地大笑了起来。
他疯了!段铭玉在痛到要昏过去的间隙中想着,难道自己竟然要被一个灵根都没有了的凡人杀了吗?
尽管段铭玉惨叫着,但当初戎律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选择了一处离村子稍微偏远的山脚下的房屋,此时又是大雪,村民没有一个听得到他的呼救。
“不要、我不要死……好痛……啊……”
段铭玉气若游丝地呻吟着,过于猛烈的痛感似乎冲破了之前的药物带来的麻痹,他强撑着伸手摸进储物空间,捏碎了传讯晶石。
他身前的男人看着段铭玉做出这件事,却没有阻止。
戎律要花多久回来呢?段铭玉还来不及思考出答案,突然感觉腰腹传来比刚才更加难以忍受的剧痛,不光是伤口,而是什么东西破碎了的感觉,痛苦从腰腹蔓延开来,遍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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