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是老校长卖掉房子守护着的学校啊,为什么到最后他的孩子却无家可归呢?
凭什么要收回去?
那是方清源的家啊!
云潆垂下头,眼眶发烫。
太心疼了。
就算她很害怕从小长大的那个大别墅,总是会赖在阳阳和贝贝家不愿意回去,可长大后还是会觉得那里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
方清源五岁后就住在这里,这里有他和老校长的那么多回忆。
他们每年要从那个老旧的床铺下搜出好多爹爹嬢嬢藏的荤菜、孩子们藏的洋芋腊肉;墙上有他从小到大的奖状;还有他一点点长高的标记,怎么就不属于他了?
云潆吸了吸鼻子,站在窗外,看见方清源表情平和地在听李老师说六年级三个孩子的事,娃娃们上进就是最让老师开心的事情,方清源的脸上染了些笑意,说等孩子们回来,就让他们跟着去上写生课,想了那么久,也该满足满足。
李老师点点头,喜气洋洋的。
云潆攥着手指,又看了看,旁边的人都是模糊的,唯有方清源是清晰的,她眯着眼,想看的更清楚,却怎么都没看出来他的不舍和难过。
云潆自认没有这样的肚量,也不好跟他提,兀自生闷气,气得胃都疼,整个人恹哒哒的。
彤妹以为她来好事,她摇摇头。
阿金默默做了开胃的糖醋小排,她一看,觉得胃里的酸液涌到了泪腺,很想哭。
方清源趁无人时把她抱到小平房里,放在腿上,显得很担心:“是不是那里还疼?”
虽然男人在那件事上都是无师自通的好苗苗,可他生怕自己没做好,伤着她。
云潆不吱声,脑袋靠在他肩窝里。
他剥了剥,想看看她的脸,一碰就闹,软趴趴就要这样贴着他,不得劲,在他腿上挪腾,非要贴得更紧一点,方清源伸手压住她后腰,这样就更紧了,也老实了,小爪子抓着他的衣服,酸涩的眼睛藏在他的衣领旁,闻着他在冬天也依然存在的太阳的味道,压下那股泪意。
方清源蓦地也安静了。
一下一下抚着女孩细瘦的背脊。
云潆红着眼眶打量这间屋子,一点一滴都不错过,斑驳的墙,屋顶的木梁,方清源三年级的奖状都褪色了,那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电磁炉,电磁炉旁边是成套的手冲壶,阿金爸爸打的书桌,修修补补的木窗,窗上的毛玻璃,床上的大花床单,还有,这个人。
已经长大成人的小阿源。
“我舍不得你。”女孩呢喃,仰起脑袋,亲了亲方清源脸颊。
又把脑袋藏回去,命令自己不可以哭。
方清源垂下眼,看见女孩短发和衣领间一段白皙的脖颈,他如鸳鸯般交颈亲吻,哄着:“可以发微信,我保证每天都发朋友圈给你看,好不好,恩?”
云潆乖乖点头,却仍旧还是那个不高兴的样子。
...
她变得更粘人,黏到彤妹都忍不住提醒她:“你再这样李老师要看出来了。”
小姑娘瘪瘪嘴,挨过去贴着彤妹。
彤妹笑出声:“怎么黏上我了?”
“你不是不让我粘方清源么……”
“哎……”彤妹说,“现在想想,那年阿源把阿金带来学校其实是他特地安排好的,我每天都能看见他,一天三顿,跟吃饭一样准时,只要这个学校在一天,我们就不会分开。”
云潆点点头,发丝缠着彤妹云肩上的杜鹃花。
是啊,他把谁都安排好了,就是没安排好自己。
他一开始连抱她都不敢,做过最过分的事只是摁着她亲了一晚上。
云潆偷偷吁了口气,心疼的动一下都像被撕开。
...
六年级的三个小崽听说能去上写生课,快乐得不知怎么才好,他们在弟弟妹妹面前总是有一股大哥哥的派头,很会照顾人,很端着,可这回却端不住,向弟弟妹妹们讨教上课要带什么,水桶大还是小,一节课能不能画完?画不完怎么办?
方校长一挥手,在一个晴朗寒冷的早晨,领着全校娃娃一起出去上写生课。
七点多天都没亮,孩子们排排站在校门内,挨个背课文,由李老师打头,赖老师殿后,一溜老师站出来,,一人负责一个班,背不出来是不能去的。
娃娃们也有准备,生怕自己被落下,张嘴就来,小表情很严肃,书包里装着水彩笔,也装着家里带来的洋芋和腌菜。
方校长说哩,要去爬山哩!
六年级的三个更是严阵以待,平时支支吾吾的,李老师抽考单词,那是一个都没错,背完觉得自己可牛逼了。
孩子裂开嘴笑,头一回觉得英语那么有趣。
云潆扒拉着校门,书包里插一杆小红旗,百无聊赖等了好一会儿,方校长从校门里伸手,云潆拉住他的手,他晃了晃,叮嘱:“很快就能出发,你一会走我身边。”
她才提了提精神,点点头。
她提着一兜桃子糖,学校开一扇小门,每出来一个娃娃她都要检查一下棉鞋手套,然后给颗糖,让孩子爬山累了吃。
有的迫不及待就吞了,有的小心揣在口袋里,要带回家给弟弟妹妹。
彤妹在前面领队,最后一颗糖云潆塞给方清源,跟他一起走在最后面。
大家去爬清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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