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你的嘴。”
卡拉尼希静静地说,放下茶杯,“当”的一声。
接下来他说出口的话,是自见面以来从未有过的刻毒。
“......我也真是够傻的,指望从你这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负责负责,是不是贵族当傻了,以为什么责你都负得起啊?”
“负不起,就把它当成自己的罪孽来背负一生。但是能力掌握在我们手里,如果我们不作为,又有谁能够去作为?”
“......我们不作为,就没有人能作为......吗。”
面前的人喃喃地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征兆地,四周的空气骤然开始变得稀薄。
亚当警觉地想要控制地面升起来阻止卡拉尼希,但在下一秒想起这是在本部,要是破坏了会耽误内勤小组的进度——
——然后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所无法阻止的。
这是异能的暴走。
卡拉尼希一步步向他走来,眼中的金色沉淀下来,变成一片无光的混沌,神情也变得可怖——
似乎连他自己都受到了窒息感的影响——好像在透过对面的人看着某个他想碎尸万段的存在。
“那我问你,为什么我作为了,他却死了?为什么,他那么努力想让自己的儿子解脱,这个破异能却强制转移了?”
他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又痛苦,“......居然还能强制转移,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耍人玩?这样他不是、白死了吗?”
眼前逐渐有金星闪动,耳边一片嗡鸣、血管也突突地跳个不停,但到了这个地步,气压却没有再进一步降低。
......他还是没有完全失去控制啊。
原本已经开始波动的地面逐渐变得平静,亚当在脑海里发完了消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卡拉尼希走近自己,表情一片狰狞,目光却悲伤到了茫然的地步。
“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我完成了他的心愿,却是这样的结局啊?”
亚当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纷乱的思绪却没有形成话语。
就在此时,冰凉的水花溅到了他的脸上。
——然后他发现自己又能呼吸了,正瘫在椅子上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气。
等他的视野也逐渐恢复,抬起头来,
就看到了副社长比寒冰更冷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手中的空水盆掉在地上,发出“咣当”的震响。
卡拉尼希站在自己对面,低垂着头,正从头发尖往下滴水。
“好好冷静一下吧。”
用手帕擦着手,副社长十分平静地说。
“如果你连一心为你好的同伴都攻击的话,卡拉尼希,你已经不是’在迷茫‘了。你是连善恶都不分了。”
“......埃勒里老师。”
“现在想想,这几天以来你确实有点太依赖我了。”
副社长冷冷地说。
——只有心脏是钢铁做成的人,才能有他那一刻的眼神。亚当想。
“你的心结,没有人能替你解开。”
卡拉尼希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副社长沉默地与他对视,良久,叹了一口气。
“而且,我再说一遍,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的。很多事也并非是你能够改变的。就算不找上你,他要一心寻死,也没人能拦住。”
“不要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头上,也不要追悔既往。你再好好自己想一想吧。”
他不再看卡拉尼希,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对自己说:“走了,亚当。”
确实,自己刚刚采取错了方式,留在这里或许只会让事态恶化。
他需要的是靠自己想明白。
跟在副社长身后走出门之前,亚当仿佛听见了一句很轻很轻的“对不起”,被在那一瞬间合拢的门扉夹断在风里。
“你现在在横滨了?真是人生赢家啊。”
亚当在波涛菲诺的风里说。
“刚要出发。哪里人生赢家?五个月了我才能回去看他这么两天好吗?”
卡拉尼希无奈的声音通过脑内聊天室的被动模式传来。
——七年多之前他被副社长泼了一盆凉水,之后状态调整好了,也又来当面道了歉,却一直好像对自己抱有一定的愧疚心理。
于是亚当为了改变这种现状,就一直努力去故意惹他生气,却惹出了习惯。
卡拉尼希似乎也看出来他的用意,在他旁边的时候那种既火大又无奈又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实话还是挺好玩的。
到现在,每次见面必互杠以示敬意,已经是他们相处的常态了。
“倒是你那边,任务进行得不错?”
卡拉尼希问。
“嗯,马上收工。怎么,是想请我过去探望你们还是——”
确认了目标船的残骸,亚当踏着海浪往岸边走,这么调侃着他,但心里对去专程日本看人家恩恩爱爱并没有什么兴趣。
“别,独处时间本来就只有这么一点了,您行行好,积点德吧。”
卡拉尼希笑着说。
然后他却猛然提高音量。
“等等。等等等不会吧不会吧——”
“......啊?”
亚当说。
“......好了,你不用积德了。”
另一边传来仿佛失去了梦想一般的声音。
“刚刚的消息,突发情况,假期顺延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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