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来到舱门口,便听到里间一声带着几分担忧的急切呼唤:“师父!”
船老大一探头,却见柳轩坐在榻上,正一把抱住了松霞君。
两人面面相觑,迟疑了会儿,竟不敢打搅,只默默地又退了回去。
松霞君也是猝不及防,她本来正在查看柳轩恢复的如何,生怕水匪跟妖物或伤他太重,可从这小子抱自己的力道看来,他恢复的应该不错。
她从没被如此紧抱,仅有的两回,竟都落在这少年手中。
只不过,此刻对松霞君而言,已经不像是上次在柳家时候那么抵触了,在最初的惊愕跟不适之后,她满心所有的只是庆幸——柳轩无事。
虽然小猴子不能说话,但从现场的情形已经船工们口述,她知道,柳轩为了守住她,已经做尽了一切。
从柳轩脖子上的伤势,松霞君轻易地推断出当时的大概,她看出那不是贼人主动下手,毕竟,如果是贼匪有意所为,柳轩只会当场毙命,伤口也绝不会拉扯的那么难看。
再加上那鳜鱼妖出现的时机,以及贼匪们被冻成冰雕。
任凭少年抱了会儿,上官松霞才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松开自己。
柳轩很慢地松了手,眼睛红而湿润:“师父……您回来了?你没事?”
上官松霞望着他关切的眼神:“自己都伤重不支了,还问我?”她压下那声叹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轩眨了眨眼,眼神里闪过一点迷茫,他环顾四周:“那些贼,还有那个鱼……”
他仿佛有点不知怎么形容那鳜鱼精,“那个鱼怪杀了那些贼匪,它本来还想对师父不利,我急了抓住了它的脚……”
柳轩说着抬手,看向自己的掌心:“后来、后来就不记得了。”
上官松霞心想,这应该是柳轩阻住了那鱼精,正好儿自己又返回,那鱼精见势不妙,便逃之夭夭了。
不过,那鱼精又是怎么出现的?
“你是怎么受伤的?”她盯着柳轩,一眼不眨地问。
柳轩略一愣神:“我,”他有点懊恼,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我太没用了,打不过那些贼人,也挡不住他们,他们……想冒犯师父。”
“然后呢?”
“然后,”少年的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我一时着急,就……”
“就自伤了?”
柳轩摸了摸脖颈,突然惊疑地叫起来:“怎么我这里、我明明记得……”
脖子上完好无损,虽然他还记得皮开肉绽时候的剧痛,但确实那些致命的伤已经都消失不见了。
上官松霞道:“你的伤势过重,我已经给你处理过了。”她站起身来,走开两步,又皱眉道:“以后不许做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三千之事了,不是每回都能这般幸运。”
“我、我答应过师父,”柳轩诺诺地:“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师父半分。”
上官松霞沉默片刻,她并没有告诉柳轩的是,就算她确实是元神离体了,但她的本体却也不是谁都能靠近的。
别说是那几个贼匪,就算是如鳜鱼精似的妖孽,倘若贸然碰触,便会被她的护体威能伤到。
柳轩本来不必付出性命去维护她。
但他竟肯为她不顾一切。
“仙长,九公子,”船舱外,是船老大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那只鳜鱼尾,已经熬好了,要不要送两碗过来两位尝尝?”
他们虽是一片敬意,却忘了上官松霞是出家人,不食这些。
松霞君回头看了眼柳轩:“那妖孽食你之血,你去吃它一碗,也不为过。”
柳轩微怔:“是……那个鱼怪?它死了吗?”
上官松霞哼道:“它跑的快,只斩落一条尾巴。”
“原来果然是它的尾巴,”柳轩苦笑:“那我可不吃,它生得那么丑怪,身子是人一样的,偏偏还是个瞪着圆眼睛的鱼头。”
松霞君道: “你有所不知,但凡是精怪,总要炼化人形,而人形之中,最难修的就是一张脸,倘若脸也能似人一般,那距离功成圆满就不远了。”
柳轩嘟囔:“它要是修成了人脸,只怕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上官松霞却不以为然:“那不过是皮囊而已,好看难看,原本无甚分别,不过芸芸众生,一般无二。”
柳轩愣住,看着她秀丽出尘的容貌,竟大胆说道:“可是,师父……便是极好看的,对我而言,师父也是普天之下最独一无二的。”
松霞君瞅了他一眼,仿佛笑他小孩子不懂事般:“你不曾修炼故而不知,等入了道,便明白我话中真意。”
柳轩嘀咕了几句,松霞君问:“你在说什么?”
“就算我入了道,也仍是这么觉着。”少年回答,有点倔强的。
上官松霞呵了声,似是宠纵的笑意一闪即逝:“那只能说你道行未深……”
本能地驳斥了这句,又觉着跟一个还丝毫不入门的少年说这些,有何意思?便道:“罢了。随你。”
柳轩下地试了试,通身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看向松霞君,瞧出她的脸色微白,似有罕见的一点倦意。
柳轩想问问她先前去了哪里,但到底没有问出来,只悄悄地走出舱门。
上官松霞自在椅子上盘膝,调息打坐。
柳轩来到外间,船工们并没有吃东西,见他出来,才都面露喜色,老六给那寡妇搀扶着,两个人硬是又跪地磕了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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