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铮脸色平静,但眸子里却似嵌了寒潭,他冷厉地盯着二人,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两个醉酒的贵客摇摇晃晃地从他身边路过,他们看到他沉闷的脸色,觉得路过他身边像是被无形的寒气笼罩了,两人酒都吓醒了,快步下了楼梯。
“你生病了?”宁宸宸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连忙收回手,“好烫。”他原地转了一圈又拉着她往外走,“我家医馆就在附近,我带你去看看。”
茶珠忙拉住他,语气温柔,“我已经看过大夫了,想到在后院熬制汤药不方便,我还在医馆服了汤药才回来呢,现在我想回去休息。”
严铮冷笑一声,宁宸宸亲密地抚摸她的脸庞,她并未有丝毫羞怯的躲闪,看来两人私底下也很亲昵。想到此处,他心口的酸闷已经溢到了脑海,他昨日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她说着爱慕他,但实际上她一句回应的承诺都没有说过。
原来她是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才屡屡让他多考虑,她说着什么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她身份低微不般配之类的话,其实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别人吗?
她莫非是觉得宁宸宸这个纨绔子弟比他好?或者她喜欢这般柔弱粉面的公子哥?
他发出两声沉闷的冷哼,觉得自己昨天那番情真意切的话落在她眼中可能像个笑话,她宁愿赶回惜玉楼继续当清倌与宁宸宸作伴,也不愿意在府邸等他归家。
他捏着栏杆静静地看着两人,想下去责问两句,一时之间却迈不开脚步。
“好吧。”宁宸宸白天在店铺里清点货物,晚上又在福寿楼宴请各店掌柜,他听掌柜们说今日有许多女子来打听紫石街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想必明日开张后生意会很好。
他在福寿楼的茅坑解手,看到隔壁坑有一个侠客模样的人,他用银子买了侠客这身装扮,顺利地躲过了福寿楼外的宁府守卫,偷溜出来看望茶珠。
昨日被架出去的事太过丢人,他怕在茶珠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便想快些来解释一下,弥补糟糕的形象。
“茶姑娘,改日你若得空了,可否继续登台演奏为我的店铺宣传?昨天的效果很好,今天好多人来问呢。”
茶珠诧异,“来问?”不该是来买吗?
他立刻笑道:“今日休息,明日重新营业。”
茶珠垂眸思虑,想了想就是拿回卖身契了,她现在也没有多少积蓄,帮宁公子宣传店铺的事她还挺想做的。
宁宸宸看时候不早了,他再不回府又要被姑母盘问半晌,于是他放开了拽着的衣袖。她的手悬在身前,他又想到昨日铮哥抱起她的事,于是鼓起勇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改日得空了再来看你,最近有点忙。”
他挥手给她道别,站在门口朗声道:“你快去休息吧,我改日再来!”
茶珠点了点头,她身上不舒服,脑子也转得慢,她盯着宁宸宸的背影陷入沉思,有没有万全之策既能拿回卖身契,又能赚到银子。
她明明正对着大门,却突然感到背后有一阵凉风袭来,像是被冰块打在了背上,让她背脊升起了一阵战栗。接着她又听到一声冷淡的声音,“人都走了,还这般不舍吗?”
茶珠双眼瞪圆,身体僵直,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神色如常的严铮,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严铮看她脸色绯红,惶恐、不安、紧张等情绪一一在脸上浮过,他棱角分明的唇微微下抿,“我有这么吓人吗?不但让茶姑娘笑不出来,还一脸怯意。”
“之前我忽略了姑娘的感受,冒昧地说出了心中所想,让姑娘见笑了。”严铮拱手行了一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茶珠连忙追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喊道:“世子!”她来的路上还在想,这几日要对世子好一些,答谢他之后赎身的恩情。
未曾想他竟然摆出一副至此是陌生人的姿态。她揣测他在楼里等了她许久,又看到她与宁公子说话……可是两人不过是平淡地交流了几句,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茶珠追上长街,细雨缠绵在身上,她语带哭腔,眼中霎时噙起泪水,她哪里追得上他的脚步,只得哭着大喊了一声,“你不要走!”
严铮听到她哭了,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心里涨得难受,不止是气愤,还有妒忌。这种酸涩与难堪的滋味他从未体会过,但听到她挽留的声音,他心里又好受了少许。
他方才恼怒的时候甚至在想,她是不是那种故意结交权贵攀附的女子。但仔细思索,她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她最初对他表达爱慕,也全是因为他对她的恩情,而不是因为钱财权势。
若她只是为了攀附权贵,他昨日提议娶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求着他尽快娶她,从始至终她也未要求他给她身份、钱财或是其他。
他深吸一口气,他相信茶珠对他的情意是纯粹的,英妈妈说她来回应付,让他多担待,也许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或是她受到了宁氏的胁迫,于是她假意讨好宁宸宸?
他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于是转身直言问道:“你今天都去哪里了?”
茶珠含着点点泪光,走上前来拉他的手,他甩手躲过,“茶珠,你先回答我。”
陆秀洵坐在转角的马车里,却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难以接受太多的信息。她是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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