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一噎,轻拍一下脑袋,恍然大悟:“忘了,我是三年前才到王爷身边当值的。王爷这四年的事都不记得,当然也不认得我。”
他举止滑稽,沈纤纤忍不住轻笑,桃花眼里流淌出丝丝笑意。
郭明觉得自己跟王妃同病相怜,很能体会她的失落,肩头担子霎时间仿佛又重了几分。
他挺直胸膛,口齿清晰:“不过这都不重要,王爷现在重新认识也不晚。小人郭明,王府守卫,王爷亲随。今年五月下旬跟着王爷前往兖州,六月初二的夜晚,亲眼目睹王爷跟王妃一见钟情的全过程……”
“兖州吗?”萧晟一怔。
他方才查看邸报,粗略扫过,有提到他今年奉旨去兖州暗查鲁王萧罡毅之事。
六月初二也没过去多久,就已感情深厚此情不渝了吗?
不过若说一见钟情,她的确有那种让人一眼就为之心动的美丽。但他自小长在宫廷,见过太多美人,自认为并不看重美色。又怎会一眼就定终身?
福伯送杜太医出门,听郭明提起兖州之行,也暗暗好奇。
只知道王爷跟王妃是一见钟情,却不曾听说具体细节。
回想起当日旧事,沈纤纤眼皮一跳,含笑看向郭明,低声制止:“这个就不必细说了吧?”
半夜投奔,自称仰慕已久,还挺尴尬的。
“为什么不能说?”郭明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王爷还问了呢。王妃不是想让王爷记起来吗?
“我记得王妃当时说,王爷平定西南叛乱,立下不世之功,救西南百姓于水火,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郭明对晋王妃的这番说辞印象极深,不自觉便复述出来。
“王爷听了很感动,当即就决定留下王妃,这肯定是因为将王妃视作了知己啊。”
——虽然他和弟兄们悄悄讨论,一致认为王爷是看中了王妃的美貌。
沈纤纤浅浅一笑,半提着的心慢慢放下。还好,郭明没把前半段给说出来。
萧晟眉心突突直跳,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因为这番颂扬,他就对一个女子动了心?
他的记忆停留在从西南边境回京的途中,目前的认知还是功劳属于全体将士,他只是其中一员。
四年后的他就已经浮夸到这种地步了吗?
“后来的事情就不必我一点一点说了吧?京城里谁不知道呢?好家伙,王爷对王妃,那真是没得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郭明现下回想起来,还不停地咂舌,“每到一个地方,王爷都给王妃买衣服、添首饰。王爷以前最不耐烦坐车,但是为了陪着王妃,连马都不骑了。小心翼翼的,就把王妃抱上车,生怕她累着……”
晋王眼眸低垂,眼角余光扫过自己的手。这双手执过笔、握过刀。
但是把一个女人抱上车?搭把手扶一下都不行,还非得抱?
这真是二十三岁的他会做的事?
可是面前这个圆脸侍卫看起来诚恳极了,旁边的福伯和丫鬟也不出一言反对,反而时不时地点头附和:“确有此事。”
萧晟倒也不会认为他们联合起来欺骗他,只是非常的费解。
他这四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晋王性子清冷,对女色没半分兴趣。一直认为有这闲情逸致,还不如多替朝廷效力。先前有女子当街拦路告白,他连瞧都不愿瞧一眼。这才过去四年,就直接变成了个多情种子?
他觉得,他大概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或许可以从书房中寻找答案。
双目微阖,萧晟睫羽半垂:“本王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郭明正说得起劲,听闻此言,止住话头,道一声“是”施礼退下。
“老奴去吩咐他们煎药。”福伯也悄悄退了出去。
沈纤纤则站起身,嫣然一笑:“九郎,那我服侍你安歇?”
晋王眼神微动,又来了,竟然叫他九郎。
他排行第九,受封晋王。天底下只有皇帝皇后私底下唤他一声“小九”,其他人谁不是恭恭敬敬称他“王爷”。他二十三岁时,居然能允许一个女子用这种情致绵绵的语气唤他“九郎”?
但现在他首要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她说要服侍他歇息。
萧晟略一沉吟,尽量温和了神色:“卿卿连日来照顾本王,甚是辛苦。自去休息就是,本王可以自己安歇,就不麻烦卿卿了。”
——万事开头难,第一声“卿卿”成功说出口,后面的就容易多了。
就把这个昵称当成是她的名字,也无不可。
却见王妃眨一眨眼:“自己安歇?”
晋王轻轻颔首:“嗯。”
他醒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左肩刀伤,并无其他不适。
在军营打熬几个月,日常起居不需别人伺候。
然而他却看到王妃眼圈一红,翦水秋瞳中流露出明显的委屈:“那你是想把人家赶出去了?”
“嗯?”
“你昏迷不醒的这些天,我为了方便照顾你,都是在长榻上胡乱凑合。你现在刚一清醒,就让我自去休息,不是要把我给赶出去是干什么?”
女子声音低婉,隐带控诉。
萧晟眼皮狠狠一跳,感觉自己仿佛负心薄幸、十恶不赦。
若依着他平日行事,有女子在他面前含泪泣诉,他哪肯理会?连给个眼神都欠奉。但眼前这个人,据说是他两情相悦的意中人,是他新婚妻子,自然不能用老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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