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就是一张纸,大人给他染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随着书房的门关上,宁宗德的说话声渐低。邰淑英眉头深锁着,拉过宁苏意的手上下打量她:“伤到哪儿了?那孩子劲儿大,下手没个轻重,不用想都知道打哪儿哪儿疼。你爸也真是的,不晓得及时拉开他。”
“怪我爸干什么,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宁苏意回想起来,刚开始被打的那几下她脑子都是蒙的,太突然了。
她被邰淑英扶到沙发边坐下。
“另一条裤腿卷上去我看看。”邰淑英在她边上坐下来,伸手扒拉她的裤脚。
宁苏意卷起另一条裤腿,果然也有两处被踹到的痕迹,不是太严重。
“手臂呢?”
“手臂没被打到。”
“真是欠了他们家的。”
邰淑英起身,嘴上低低叙说着不满,一边翻找医药箱,从里面拿出跌打损伤类的药膏,长时间没用,也不知过了保质期没有,她翻到背面查看信息。
宁苏意踢掉拖鞋,抱着膝盖往后挪了挪,背靠在抱枕上,眼看邰淑英的举动,她说:“一点小伤,不涂药也没事。”
“字太小,我看不清,你自己看看过期没有。”邰淑英拿着一管药膏递给她,“咱家平时也用不上这个药。”
宁苏意接过来瞅了一眼:“还真过期了。”
“那别用了。”邰淑英拿走她手里的药膏,看都不看就扔进垃圾桶里,“叫你爸开车出去买点。”
“外边下着雪呢,开车不安全。我腿上的伤不打紧。”宁苏意强调了几遍,又故意指着厨房说,“油锅里的东西是不是糊了?”
邰淑英:“火早就关了。”
宁苏意:“……”
邰淑英凑到跟前端详她的腿:“真不用抹药?”
“嗯。”
邰淑英直起身,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想想我就来气,你听那孩子嘴里的话,有一句好的吗?可想而知你大伯平时是怎么在孩子面前编排你的。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种人!”
“别生气了,大过年的,别气出病来。”宁苏意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给她抚了抚后背顺气,“我没事。”
邰淑英捂着额头,一头火慢慢降下来,原本开开心心准备年夜饭,打算晚上一家人庆祝一下,就算多个孩子也没什么,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的事,可谁知道这孩子一进门闹这么一出。
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瞧你一直捂着肚子,肚子不舒服?”邰淑英见她双腿并拢置于身前,一手抱着膝盖,一手贴着小腹。
宁苏意:“刚刚被昱安拿脑袋撞了一下,有点难受。”
邰淑英伸手过去给她揉了揉,宁苏意感动得不得了,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说不用了,怪痒的。
邰淑英嗔一句:“谁的孩子谁心疼,我当然心疼你。”
“知道啦。”宁苏意笑着说。
书房里,宁宗德一通大道理引导,再加上一通教训,宁昱安总算止住了哭声,能听进去几句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宁宗德知道小孩子什么都明白,无需哄骗,很多话便直接跟他说了。说完他也不强迫他立马就接受,背着手出了书房,留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思考。
见他走出来,邰淑英问:“怎么样了?”
“在里头面壁思过。”宁宗德叹了口气,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手握成拳搁在膝盖上,侧着身看着母女俩,“我那位大哥确实总在孩子面前歪曲事实,说酥酥是为了争夺公司和家产才把屹扬送进牢里,天天这么念叨,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成年人也要信以为真了。我没隐瞒他,事实如何都跟他讲明白了,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邰淑英:“我就说你大哥不靠谱。混账东西,从他打伤酥酥,我就对他没抱一点希望,以后就当没这个人。”
宁宗德看向宁苏意:“酥酥怎么样?伤得不严重吧?”
邰淑英拔高了音量替宁苏意开口:“怎么不严重?腿都叫那孩子给踹青了好几块,肚子还难受着。”
“我没大碍。”宁苏意笑笑。
邰淑英瞪了她一眼。
宁宗德不敢久坐,隔了一会儿就去书房看宁昱安,怕他一个人呆久了,拧住一根筋想不开,生出别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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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与春晚一同开始,家里人不多,邰淑英却做了很多菜,鸡鸭鱼虾、素菜、炖汤,样样都不少。
三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围坐在餐桌旁吃起了年夜饭,有电视机里播放的歌曲和小品作为背景音,倒不显得冷清。
宁苏意看了几眼宁昱安,臭小子抱着碗埋头吃饭,不敢看任何人,宁宗德给他夹菜他才狼吞虎咽地吃,不给他夹他就盯着碗发呆,像个小木偶。
下午他大哭一场,被宁宗德教育一顿后,听说在书房里偷偷抹了好久的眼泪,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
宁苏意默默叹息一声。
生气当然是生气的,同时也觉得他可怜。
若不是保姆阿姨打来电话,除夕夜就他一个小孩子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饿死冻死都不会有人知道。
亲爸不争气,亲妈想养他又碍于宁宗城不得不循序渐进,暂时无法接走他,而宁宗城也不管他。
宁苏意转动餐桌上的玻璃转盘,将那一盘鸡腿转到宁昱安面前,在他抬头看过来时,给他使了个眼神,没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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