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自己也那样认为。
他本身就是早产儿,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悉心养到七八岁不容易,但凡有点身体上的问题,家里人都如临大敌,拉响警报。
可实际上,那天乱七八糟一大堆检查做下来,耗费了大半天时间,出具的报告显示他身体健康,暂时没发现任何潜在疾病。
老太太不放心,愣是让他住在医院里再观察一番。
他自己也说就心悸了那么一下下,没别的不适。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接到酥酥失踪的消息,他恍惚间觉得,早晨的那一阵心慌就是某种征兆,预示着她有危险,他即将失去她。
他小时候听母亲葛佩如讲过,有时候亲人之间、或者在乎的人之间,会有种很玄妙的说不清楚的羁绊。
就像外公去世前一晚,母亲临睡前陡然心慌意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当晚做梦还梦见了外公,梦里的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接到了外婆的电话,说外公凌晨五点多过世了。
宁苏意听得云里雾绕,这跟他来江城找自己有什么关系?
井迟咳嗽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压着嗓门说:“就刚刚,我心脏不舒服,摔碎了一个杯子。”
宁苏意抿了抿唇,沉默三秒,尽量淡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你是不是被我大伯上次闹出的事情吓到了,紧张过度,关心则乱?”
她身边带了五个保镖,全是身高体壮的练家子,哪会有什么危险。
“……”
井迟就知道,说出来她不会相信。
“我说过我们心有灵犀,你还记得吗?”井迟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的是电梯出故障,我被困在里面晕倒那件事?”
发生在去年十一月份的事,宁苏意不可能没有印象。
她当时因为电梯里幽闭黑暗的环境引发了一系列应激反应,休克昏迷,在医院里醒来见到井迟,得知是他救自己出来的。
她一度感到十分惊奇,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困在电梯里,那么巧救了她。
他眼神特平静地跟她说:我说心有灵犀你信吗?
宁苏意不信,只当是他刚好来明晟办公楼找她,碰巧救下她,为了让她不那么紧张,说了句玩笑话缓解气氛而已。
直到现在,她仍然这么想。
井迟这时候才告诉她:“那一天也是,我在MY风投,准备跟傅明川去吃午饭,心脏有点难受,傅明川就在一旁,还以为我是什么隐疾复发了。你不信可以问他。”
宁苏意笑了起来。
井迟一滞,感觉有一盆凉水泼下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是不信!她一个字都没信!还嘲笑他!
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井迟还好声好气地哄她:“可不可以不走?”
宁苏意敛了敛复杂的情绪,不说信,也不说不信,算是对他执着的一种妥协:“好吧,我被你说服了。”
井迟舔舔唇,说得口干舌燥的,终于让她改了主意,他高高悬挂的担忧之心慢慢滑落下来,回到原处。
宁苏意小心试探着问:“你心脏还难受吗?”
井迟:“不难受了。”
宁苏意:“哦。”
井迟:“你是不是觉得挺好笑?”
“没有。”宁苏意一本正经地说完,缓口气,老实跟他讲,“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感觉……该怎么说呢,有点不可思议?根据你的说法,好像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井迟“嗯哼”一声:“你现在才意识到吗?”
宁苏意点点头,唇角微微翘起,想到他正在开车,连忙打住:“好了,我不走,你慢慢开车,电话我挂了?”
“嗯。”
宁苏意挂断电话,转过身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梁穗一直在她房间里,脸上的表情凝滞了几秒,旋即闪过一丝尴尬。
她跟井迟聊天,被他的话带得忘乎所有,不记得套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梁穗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不会打听八卦,只公事公办地问一声:“晚上是要留在这里吗?”
宁苏意定定神,回复:“是的。”
“那我去给徐叔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回停车场。”梁穗说。
“好。”
梁穗出去打电话,宁苏意拿着手机坐回床边,垂眸看着漆黑的屏幕,弯唇一笑,蹲下来拉开行李箱的拉链。
她刚拿出一套衣服,梁穗就举着手机去而复返。
宁苏意抬眸,梁穗忙说:“徐叔有话跟您说。”
宁苏意直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手机,贴放在耳边:“徐叔,是我。”
“小姐啊,我听梁助理说,咱们晚上不回宁城了?”
“嗯,歇一晚,明早再回去。”
徐叔欲言又止,最后用商量的口气说:“我想今晚先回宁城,明早再早起开车过来接你们,不知可不可以?是这样的,今天是暖暖的生日,我答应晚上赶回去陪她过生。”
暖暖是徐叔的小女儿,今年上六年级。
这点小事宁苏意当然选择通融,实际上,如果徐叔早点说,她下午就会让他自己先回宁城了。
“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吧,明天也不用赶过来接我们。”宁苏意说,“我们自己叫车回去,免得你来回折腾。”
梁穗方才给徐叔说今晚不回去,略过了井迟这一环,徐叔只以为是宁苏意临时改变了主意,提出明早过来接。宁苏意顺着这话说,没多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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