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陆总这大忙人,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忙得人生大事都顾不上,金龟婿都被人抢了,哪有时间让你探望。”
自从几年前宜广代理某高速公路工程,暗示路安要好处没成,最后连代理资格都丢了,这黄总就坚信是她在背后搞的鬼,每次见面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陆问君背靠椅子,慢吞吞饮水,不理。
黄总脸一垮。邱杨笑着代她解释:“我们陆总只是胃有点不舒服,休息了几天,现在已经恢复了。”
众人目光集向某处,黄总刚拉下来的脸立刻提起:“哎哟,这不是沈总嘛!你好你好,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一桌人都跟着起身,笑容相迎。
深色衣角映入余光,继而充满视野。墨蓝色西服,平整肩线,利落而下,白衬衣端正整洁,再往上,一张明眸俊朗的脸。
与此同时一道声:“你好。”
低沉,疏淡。
杯沿在陆问君唇边微微停顿,她目光停留来人脸上,又似更远某处,不聚焦点。
下一刻。
酒杯移去,搁回桌面。
寒暄还在继续。
“……沈总谦虚了不是。自从你就任,Future近段时间可是大展头角啊,以后我们宜广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才行。”
陆问君视线不动,轻启唇:“Future?”
邱杨靠近她耳边小声解答:“他是Future的新CEO,听说是从美国回来的。姓沈,叫沈……”
“什么时候换人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当时在医院——Future给您发了就职晚宴的邀请,您没去,陈部长代您去的。”
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邱杨思忖是否此刻把Future近来的动态汇报给她,但看她好像没在听,说了两句便停下。
多年不见,少年感从宽厚的双肩褪去,被男性成熟浸透。
五官依稀和记忆中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眉清目朗,鼻峰挺直,像聊斋里容易被女妖精勾去魂魄的玉面书生。
如今倒多了几分沉淀后的自持。
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士围在四周,他单手插兜立于其中,腕上一块低调简单的积家北宸,如鸡群中优雅的白鹤,油画里翩翩贵公子。
被人簇拥着,应酬着,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某一瞬,眸光不经意瞥来,沉黑如墨砚的瞳眸掠过她。
隔着人群与桌子,平静地,如隔山海。
陆问君手垫桌子,静静与他对视。
会场的喧嚣热闹、人来人往,被一层看不见的密网过滤筛去。
那张网下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沈沣淡淡地颔首,算作经年不见之后的问候,随即撤回视线。
那一眼太疏淡,在呼啸而过的八年光阴面前显得不够分量。
又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无限拉长,像电影慢放的镜头,承载着岁月和山河。
沈沣一直都比同龄人更成熟,她仗着比他长那么两岁,喜欢逗他叫姐姐,他是从来不叫的。
很久不见,成熟的弟弟学会了世故。
这一帮子男人都不是善茬,对他倒客客气气。她休息一阵子,看来错过不少事。
陆问君拿起高脚杯喝了两口,食指无意识点杯壁。
思绪有些飘远,接完电话的邱杨提高声音叫了她两遍,才听见。
“陆总,医生嘱咐过您近期不能喝酒的。”
陆问君瞥向手里那杯红酒:“忘了。”
被叫回神,想起方才听筒隐约传来的女孩哭声。
“有事?”
邱杨表情有一些为难:“我女朋友那边出了点状况。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拜托她朋友去接……”
“你去吧。让司机送你。”
邱杨起身:“谢谢陆总。”
男人惯比女人虚伪世俗,婚礼变成交际会,好半天才打住。虚情假意结束,相继入座。
沈沣拉开对面椅子。
陆问君视线滑过那张空白名牌。
花前月下暂相逢——
这个闻书景。
有人见她全程坐在位子上没动,端着酒杯指她问:“嗳,沈总,你跟陆总见过了吗?”
陆问君不作声,微敛目光。
沈沣视线随之再次落向她,恰如其分的礼貌与疏离,简单两个字概括:
“见过。”
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神色也淡漠,辨不出喜怒冷热。
似是对故人,大约也只是普通故人。
陆问君便一笑。
又听他同样的语调说:“陆小姐,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吗?”陆问君唇角那抹笑淡得冷清,拉扯开界限分明的距离。
陆家大小姐出了名高傲,许多行业前辈都没放在眼里,何况这位刚刚回国不久初露锋芒的新贵。碰过面都记不住人,太符合她的一贯作风了。
旁边人热情给彼此做介绍,言辞间对沈沣颇为赞赏。
陆问君就那么听着,不置一词。
介绍人停下话头,两人隔桌相对而坐,仍不说话。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沈沣在这片安静里开口。
“陆小姐贵人多忘事。我们见过的。”
他称她陆小姐。
和以前一样。
陆问君眼皮微掀,睇一眼。
男人沉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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