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鹤立刻把游戏关掉:“去天台?”
平时学校天台基本没人。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天台就是他的秘密地带。
宋望宁突然想起来,那天偶然看到闻宜在天台抽烟,原来如此啊,或许沈如鹤在天台陪伴过闻宜无数次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又酸得要命了。
其实有什么可酸的呢?
男欢女爱,都是自愿。她欠了人家,像个跳梁小丑,还妄想得到人家的青睐。
她拿什么去喜欢他?拿自己破败的家庭,还是拿自己欠了他的那些?
“不配”才是她的人生,她没有喜欢他的资格,离他远远的,他的生活才能少些糟心事。
宋望宁走在前面,沈如鹤在后面。
这是宋望宁第一次在白天来到学校天台,天地广袤而高远,整个校园都寂静无比,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方便说事情。
“沈如鹤,对不起。”她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她慢慢垂下眼睛。
谁能告诉她,除了道歉她还能做什么?她一无所有,只剩下满腔少女的心动与爱慕,可这爱慕不值钱。
“你在说你爸爸借钱的事情吗?”沈如鹤问,“那点钱没什么的,如果可以解你们家的燃眉之急……”
——那点钱。
他眼里的一万块只是一点钱,可她却为了一万块哭了整整一夜。
她疯狂摇头:“我家的情况你应该了解了,但是你不知道,我爸爸是无赖,他就是个无赖,他欠了很多钱才来到这里,前段时间做生意又被人骗,他就是活该,你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更不要借给他一分钱……”
纵然说出这些使她难过,可她也必须说出来,不然或许以后更麻烦。
沈如鹤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面前的女孩在强忍着哭腔,少年的手举起来,又落下,到底举起来了,以礼貌的距离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给了她一点力量。
“委屈你了。”少年轻声说。
沈如鹤揉了下她的肩膀,宋望宁也渐渐将头抬了起来。
她遇到过很多的好心人。
有虚伪的,也有真实的。
那些人无一不在背后痛骂宋国军,同情怜悯宋望宁,怜悯宋望宁出生就有这样一个爸爸,可怜宋望宁要与这种人捆绑一辈子,还要养老送终。
同情过后,没有然后。
明明沈如鹤才是那个受害者,他却要安抚她——委屈你了。或许真的有一尘不染的干净灵魂,被她遇到了。
宋望宁想要开口说话,可喉咙艰涩得要命。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像在开脱,在狡辩。
“那点钱没关系,我以后不会借给他了,但是你也不要为难。”少年的嗓音依旧风轻云淡,似在叙述寻常事情。
宋望宁疯狂摇头:“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个钱我必须还给你。”
沈如鹤皱皱眉:“那等你大学毕业了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学习。”
他害怕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可是宋望宁很执拗,她性格里执拗的成分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会尽快想办法的。”她只是一遍一遍地这么说。“他是我爸,他骗了你,我有义务想办法。”
“本来借钱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也要怪我没搞清楚就借了,你没必要从中为难。”沈如鹤叹了口气,他甚至在妥协。
少年真善良。
是她对不起他。
*
宋望宁第二天就找了宋国军,语气非常强硬:“那钱你必须还给人家。”
宋国军打着马虎眼:“我就是借,以后会还。”
“宁宁,不是跟你说了吗?大人的事情你少操心,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学习。”
“你现在把手都伸到我同学身上了,你让我怎么安心学习?”宋望宁凝视着他,“你要真当自己是我爸,就把钱还了,我也不怪你。”
宋国军不开口。
她眼角窜了泪,语气卑微,像在祈求:“求求你了,爸爸,你把钱还给我同学吧,你找别人去借,谁都行,我不管你。”
不要把手伸到我最不愿意亏欠的人身上。
不要让你的女儿为难。
更不要逼死你的女儿。
宋国军讨厌死她哭泣的样子了,仅有的耐心消失殆尽:“那个钱我拿去投资了,要还也得过段时间,你别哭哭啼啼了。”
拿去投资了,在宋望宁这里,就等于打水漂了。
宋望宁擦了擦泪,冷笑着站起来:“你会还吗?你看看你欠的一屁股债,你怎么还?”
宋国军被激怒了,脸红脖子粗:“我有钱了会还的,连以前欠的一起还了,风风光光回老家去!”
“你怎么还,宋国军你要想想,你的人生为什么那么失败,因为你活该,你懒惰贪婪,你不思进取,你活该!”
彻底撕破了脸皮,把那些遮羞布都丢到一边,她一边哭一边大喘气。他可耻,她亦可耻,她为有这样一个父亲可耻,这是她永远摆脱不掉的烙印。
迎向她的是一个巴掌——他只会用父亲的强权压垮她。
数学竞赛很快就到来了,在惊惶的情绪中,在阵阵扰人清梦的蝉声中,宋望宁走上了考场,她近期一直盘算着如何还了这笔钱,满脑子都是钱。
一万块钱,她该想什么办法啊,她现在手头也就几百块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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