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晚上,却格外地不消停,才过了丑时,营地当中便炸开了。
有百姓在服药之后,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黎宵也已经跑了几次茅厕,吐到胃袋绞痛,但还是咬着牙白着脸,迅速让人将火把点燃,照亮整个安置营。
此次随行的医师们也已经起来了,但是营帐里面的百姓却已经有人闹了起来。
“这到底是杀人还是救人!我老娘喝了药之后折腾了整整一晚了,她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来人啊,你们救救她吧,快救救她!”
“我父亲也是,”另一个身量高些的汉子,从他自家的营帐里面冲出来,“昨天喝了药之后便开始了上吐下泻,现在账内已经待不了人了,你们不是医师吗,快想想办法!”
随行的两个小医师,都是太医院的新人,但凡是有点家世背景的,谁会来这种瘟疫横行的地方涉险?
他们带来的药出了问题,被民众一吼,其中一个便嗫嚅着说:“都说了药效不能保证,你们都是自愿喝的啊……”
“你放屁,我们也是走投无路,现在出了问题,你们难道就没有应对之法吗?”
“对对,没有解药吗?!”
“快点配制解药……”
另一个医师稍微年长一些,也稳重一些,开口解释,“这些药物就是大量清瘟解毒的药物,本身是并没有毒性的,太医院的太医令亲自试药,就算是治不好你们的病症,也不会致命。”
“你们出现了这种症状,还需要观察……啊!”
“观察个屁!再观察观察,我老娘都死了!”
医师直接被群情激愤的民众扔药瓶子给打到了额头上。
医师捂着流血的额头,也恼了,吼道:“一定不是药的问题,你们想想你们有没有吃别的!”
黎宵也连忙让护城卫拦住了民众,不过人群中很快有人喊到:“是补药,是那些补药!我老娘和栓子他爹,都是吃了黎统领给的补药,才会出现这种症状的!”
黎宵顿时面色铁青,“我自己也喝了!”
“你难道没有出现症状吗?我已经看着你和你家中人跑了好几次茅房了!”
“就是,你为什么还包庇,那些补药你亲口说的,是妙婉公主送来的!”
“妙婉公主如何歹毒,这天下谁人不知,你将她送来的药给我们吃,你到底是何居心!”
“杀人了,杀人了啊!妙婉公主这是要让我们索性直接死在这里啊!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王法!”
民众们彻底沸反盈天,他们不能动黎宵,但是此刻不摧毁什么,又根本难以平愤,顿时拉帮结伙地朝着那放置补药的车冲过去——
“砸!给我砸!这种害人的东西,不能留着!”
“妙婉公主早晚要遭到报应,她残害了多少忠良,今日又毒杀了多少百姓,老天爷都看着呢!”
“都砸碎了,我等着看这个毒妇也染上恶疾……”
黎宵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但是这一瞬并非因为药物作用,而是这些根本不听解释,要毁掉那些补药的百姓。
但黎宵也知道,现在不能拦,他身为护城卫统领,护城卫一旦和百姓起了冲突,之前那种百姓四散而逃妄图传染别人的形势,便又会卷土重来。
“哗啦啦!”
是大片瓷瓶碎裂的声音,黎宵闭上眼,心中疼得要滴血一般。
之前公主给他喝,也只是一两瓶,这么多的药,不知道要耗费她多少精力财力。
就这么被糟践了,公主说不定还要背负更重的骂名,黎宵觉得自己喉间都涌上一股血腥,怎么会这样,不该这样!
不过正在黎宵心中郁猝得几欲呕血的时候,突然传来百姓的痛呼声。放着药瓶的车上,一个女子站在闭合的箱子盖上,手持长鞭,甩得宛若游龙,哪个百姓敢上前,便会被她甩上一鞭。
“你们好不知好歹,”女子并没有戴面巾,一副根本不怕传染瘟疫的样子,“喂狗东西狗都知道摇尾巴,你们这是恩将仇报,连狗都不如。”
“你们不配碰公主的东西!”
黎宵看去,便见站在车架箱子上的女子,正是白天将那些药交给她的女子,她自我介绍来着,黎宵顿了顿,想起来——她叫冉秋。
黎宵此刻都无法去震惊她将鞭子耍得多么漂亮,掌控力这么强,定然是十分内力深厚。
黎宵现在只庆幸,他不能站出来去护着那些药的时候,有人能够护住。
“护城卫,护城卫不管吗!”
“这是哪里来的乡野蛮女!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她定然是妙婉公主的人,纵容手下殴打平民百姓,果然是妙婉公主的作风!”
黎宵带着护城卫拉开了百姓,心力交瘁,实在忍不住,跑到旁边去干呕。
百姓们见状,更是越吵越厉害,一时间整个安置营中喧闹不止,到处都是哭诉和抱怨。
黎宵已经吐不出什么了,一整天他只喝了几瓶补药,还有那些汤药。
但是黎宵即便是到现在,也绝不认为,是郭妙婉送来的那些补药出了问题。
他并非因为现如今爱慕她,所以偏帮。在黎宵的认知里,错了就是错了,对就是对,这些补药绝对没有问题,他之前喝过的!
不过他现在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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