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的一句ok,宋星宇带她去了家湘菜馆子。
宋星宇与老板刘冰很熟,刘冰当年离开长沙来到这座城市开了个小饭馆,宋星宇碰巧遇到了这个馆子,经常来吃。
当时小饭馆所租的地方,才租了半年多,就突然说要拆迁了,刘冰前期成本投入了那么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日夜担忧,餐饮业太难做了,做了小半年,成本都没回来。
宋星宇难得吃到这么地道的湘菜,干脆给他投了资,新找了地开店。
刘冰看到宋星宇带了个女人过来,这小子,从非洲回来后,就再没带过女人过来。刘冰这座馆子某种意义上见证了宋星宇跟前女友们的分分合合。他恶趣味地想,是不是他的手艺还不行,不然前女友们念念不忘这个味道,回来吃饭时看着宋星宇带着现任,那个场面肯定很好看。
正如他的每一个前任一样,这个女人也是一样漂亮。
下车时雨已经停了,是在一栋办公楼旁的巷子里,孟晚觉得这个地方颇为熟悉。
因为是在大楼的背面,那本应该是栋极具标志性的大楼,她却一下子没想起来这是哪。正在想这是哪个公司的办公地时,她脚踩了水坑,带着污泥的水溅到了她的脚背上,今天穿的是单鞋,裸着脚背。
宋星宇觉得后面的人没跟上,他回头看,这个女人掂着右脚,左脚弯了九十度到右脚膝盖处,手拿着纸巾擦脚上的污泥,雪白的脚丫,染上了一小片污垢。
孟晚擦完放下脚,抬头往前走时发现他看着她,尴尬地笑了笑,她又不能弯下身来擦,她穿了吊带裙怕胸部走光。
刘冰将他们带进了包厢,将菜单递给宋星宇,“你可是好久不来了,怎么,吃腻了我的菜了?”
“最近有点忙。”宋星宇将菜单传给孟晚,“你点。”
孟晚将菜单滑了回去,“我不熟悉,你来吧。”
反正她吃不了辣,一丁点都不能吃。
刘冰向孟晚点了点头打招呼,“你好,第一次来吧,今晚我亲自为你们掌勺,必定让你难忘我们湘菜的味道。”
孟晚微笑着点头,“你好,好的,谢谢你了。”
宋星宇拿着笔低头勾选菜,又考虑到孟晚,给她加了个紫苏桃子姜,女生应该都爱吃这个。
他点完餐,将菜单递给刘冰,对着孟晚说,“对他不用这么客气。”
看得出来他们俩人关系很好,孟晚手中捧着热茶,这个屋子的空调温度有点低,看着宋星宇,她突然想起了那栋大楼,是清宇集团的办公大楼。
附近这块地几乎都是清宇集团的,财大气粗的清宇集团几年前搬迁时,因为与政府的良好关系,直接拿了这块地皮,自建了办公大楼,附近的商场也是清宇集团开发的。
这样的集团、这样的家庭下的独女,是多么贵不可言。
在面对这种常人无法想象、更遑论企及这样的巨额财富时,一个人、一段感情,是不是很容易被放弃?
没有什么不能放弃,如果不能,只是价码不够高。
无论经过多少挣扎无奈,无论表现得多么难舍难分,他都只会有一个选择,她只会是他的第二选项。
孟晚拿了杯子,用热水烫了下,再倒了杯七分满的茶递给了宋星宇。
“谢谢。”他接过水杯。
她站起身,举起茶杯,一脸真诚,“宋总,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您是我的贵人,我对您的恩情永记于心,感谢你给我的机会。”
上午还在心里骂着这个老狐狸,把她当弃子,现在态度一百八十度地转弯向他示好,因为他给了她切实的好处,那她就得跟他站在同一战线,向他表忠诚。
宋星宇也站起身,回应她的敬意,他喝了口茶,“行了,别这么客气。”
他大不了她几岁,但也没跟她客气说私人场合叫什么宋总,称什么您。
刚工作时在集团,听到比他年龄大、资历比他深的人称他为您,恭敬地叫他宋总,他觉得窘迫。宋德跟他说,坦然接受,你以后是要执掌清宇集团的人,这点都受不住了吗?你是给他们发工资的人,他们不该对你尊敬吗?你可别学什么西方那套和下属打成一片,除了让他们蹬鼻子上脸没好处。
宋星宇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名过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
宋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是你的命,那就坦然接受。
收购一家公司容易,难的是度过前叁个月,人心惶惶,私下联系猎头的不在少数。王笠还是那个兴风作浪的,现在就敢不把他当回事,欺上瞒下。
王笠甚至觉得自己有资本要挟宋星宇,王笠明知孟晚是他的人,还敢直接开了她。
宋星宇没想到王笠动作这么快,他早上刚到集团,就收到消息孟晚走了。他原本只是想以这件事为试探,王笠听话,没这么大胆的话,留下他未必不可,心中的最后一丝仁慈烟消云散。
王笠忘了一件事,他在公司的说一不二,人人都敬畏地喊一句王总,不是他本身多厉害,而是公司赋予他的权力,权力产生的势能让他有了手握生杀大权的幻觉。
离开了这个平台,他什么都不是。
这不是王笠一个人有这样自己很牛逼的幻觉,太多公司的中上层,精英人士,大抵都有这样的角色错乱感。他们中太多人离开大平台后一事无成,只不过是忘了自己只是个打工仔罢了,顶多高级点。没有谁的位置不能被替代,如果这个位置换了一个人整个公司就能方寸大乱,那是这个公司有问题。
至于孟晚,他欣赏她,一个做事聪明又忠诚的下属,不妨给她个机会。
孟晚放下茶杯,坐了下来,宋星宇五官硬朗,颧骨偏高,嘴唇偏厚,微宽的眼距间闪烁着的神秘感让他气场十足强大,神色间是与年龄不符的城府。
此时门被推开,服务员将菜一道道端上,小炒黄牛肉、辣椒炒肉、红烧米豆腐和酸菜笋丁。
湘菜是充满生命力的火辣,看着色泽便是热烈的鲜艳,香味已经弥漫在包厢里,若是遇上爱吃辣的,捧一碗白米饭能将这些扫荡一空。
这是苦了孟晚这个吃不了辣的,她闻着这个味道都差点呛得打喷嚏,但她面上未表现分毫不喜欢。
从小就被她爸教,出去吃饭,特别是人家请你吃饭,是人家的心意,再不好吃都不能说出口。不喜欢,回家再吃一顿就好。不要挑剔说难吃,扫了整桌的气氛。
宋星宇饿了,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给刘冰投资,让他将饭馆开在这也是有私心的,方便了他的口腹之欲。遇上再大的事,过来吃一顿辣的,似乎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问题,总会被解决。
他吃得很香,看孟晚在挑着桃子吃,偶尔夹点笋丁和牛肉吃,小口吃得很慢。
“不合你胃口吗?”
孟晚摇头,“太好吃了,牛肉炒的很嫩很入味。”
其实她快饿晕了,今天就吃了一碗面,当时吃了药怕胃受不住只吃了几口。
宋星宇想她应该是在控制饮食,他的好几个前任,晚饭都不吃,他从小木桶里挖了一碗米饭,将木桶推到她那侧,“你已经很瘦了,没必要节食。”
孟晚也怕自己再不吃点东西,胃又要疼了,她也盛了大半碗米饭,挖一小勺小炒黄牛肉,将里面的辣椒给挑了个遍,再配一大口米饭吞下,但还是会吃到未挑干净的辣椒籽,让她下意识皱眉,太辣了。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夹了片桃子放进嘴里将味蕾凝滞。
纵是宋星宇再迟钝,看她这幅神情,也猜得出来她吃不了辣。
他直接喊了刘冰进来,让他炒两个不辣的菜。
孟晚连忙推辞,“不用的,这里菜挺够的。”
宋星宇瞧了她一眼,“我付钱,你紧张干嘛?”
孟晚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今天第二次被他内涵她抠门了,直接一句回了他,“这不是钱的事,我是差这一顿饭钱的人吗?”
宋星宇看着她被辣的艳红的唇不服气地下意识嘟着,跟他说,她不差钱。
说完孟晚就后悔了,在他面前,给她开工资的人面前,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缺钱,难道她能跟人家比有钱吗?
她中气不足地补充了句,“我想着我都快半饱了。”
宋星宇用勺子挖了块豆腐拌在米饭里,“真的?”
孟晚心虚地没说话,看他吃得心满意足,变得好说话,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了,她也没拘谨,问了句,“你为什么觉得我行,给我这个机会啊?”
“你不行再给你降薪啊。”宋星宇看着她略显惊恐的表情,拿了纸巾擦了擦手上被蹭到的红油,“为什么这么不自信?”
宋星宇阅人无数,发现女性求职者比起男性求职者,在自信程度上略逊一筹。
他一般不会看错人,觉得孟晚可以胜任。
如果这份offer给一位男性求职者,就算表面掩饰地再如何低调,都会有种I deserve it、只是一直没被发现得到赏识的飞扬状态迸发。
而孟晚,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不得不说,这一点,他有点失望。
互联网不是个论资排辈的日渐固化的传统行业,他看过孟晚的资料,出身名牌大学,智商够用,头两年的工作经历能看得出她能吃得起苦,承压能力估计还行,更何况他对她的考研她完成得很棒,情商也很行。
宋星宇在清宇集团用人就很大胆,疑人要用,用人也要疑。他不觉得提拔她有什么需要犹豫纠结的,人嘛,就是锻炼出来的。
宋星宇多说了句,“如果要担心,也应该是我担心,我用错人、犯错的成本比你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孟晚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忽而觉得他人也挺好,他没她想象地那么城府深,但她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自己只是不是他的对手罢了。
她点了点头,“谢谢您的开解,我明白了。”
这时菜上了,清炒丝瓜、蛤蜊蒸蛋和粉蒸肉。
一丁点都不辣,孟晚终于体会到刘冰的厨艺了,太好吃了!叁个都是极为下饭的菜,她将碗中的米饭吃完后,为了再吃两块软糯油润的粉蒸肉,她又添了一碗饭。
两人都不说话,专心吃着饭,吃完时,孟晚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这顿饭我请,您不能跟我抢结账。”
宋星宇吃完正徐徐喝茶,他也没起身,“行,你去结账。”
孟晚出了包厢,跑到前台,指了包间的方向,说结账。
收银员正犹豫着,刘冰走过来,惊讶地问,“你这是在干吗?”
“结账啊。”孟晚拿出包里的手机,正准备打开支付宝扫码。
刘冰哭笑不得,“别开玩笑了,宋总带人来吃饭,哪有让人结账的?”
宋星宇算是这家饭馆的合伙人,他在这吃法都是挂帐的,更何况,他怎么会让一个女人来付钱?
“这顿饭是我请他的。”孟晚坚持,并不想对个结账都多拉扯,“麻烦请快点结个账。”
收银员看孟晚这样催促,看刘冰点了头,就打了单子,扫了孟晚的二维码结了账。
才五百多,请宋星宇这样的人吃饭,算很便宜了,她没看到垃圾桶,就随手将小票塞到了包里。
这时宋星宇也走了出来,问她,“你住哪?我送你。”
孟晚看了时间,八点多,还早,“谢谢你,但不用啦,我打的很快的。”
宋星宇也没坚持,看着她上了出租车,自己就开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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