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姒卿妩讶然,这是她第一次听段辰佑主动说起这些事情。
有些人,纵使相见已是人鬼殊途,希望渺茫,恐怕今生也会思绪彷徨,念念不忘。
“你的父王,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拼得一身伤痕累累,也从危机重重的深山魔林中,为你母妃寻来灵草,凭心而论,这一点,我也可以做到,但是,做得绝不如他好。”
“上阵杀敌时,他几番肉身应铁战,纵使修为高深,老茧满身,也总会痛,用血汗保我幻月家国安泰,用生命换来我圣武王府的荣耀与功勋。”
“俗话说:金刚也盼温柔乡,灯火阑珊里,僻静藏荫凉,他铁骨犹在,却人走凉茶。”
说到此时,段辰佑从面前那张茶桌里,取出一副棋盒,打开后,将那枚「帥」字拿起来,放在手指尖,几经摩挲。
“这留在棋盘里的金戈铁马,曾几何時,也是我与你父王,在战场上感叹过的喧嚣繁华。”
姒卿妩静静地聆听着段辰佑说起他与她父母之间的牵绊,与过去的往事。
很朴实的兄弟情义,也有相互厌恶的时候,却总是有各自的方式,能打破壁垒,这些看似最平凡的经历,却最是能打动人心。
“你至今不愿成婚,是因为我母——母妃吗?”
许久,姒卿妩问道。
段辰佑眼神一怔,随即,目光落在姒卿妩的脸上。
“如果我说是,你还愿意做我的女儿吗?”他问。
“我年纪还小,没有喜欢过谁的感触,但我想,那一定是刻骨铭心的感情。”
姒卿妩十分认真地回答:“所以,你就算真的喜欢我母妃,却从不曾想过去破坏她的人生与幸福,这看起来很酷。”
“傻丫头!”段辰佑抻出手,在她小小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年少时,虽然有过那种情愫,但你父王和母妃成婚后,我便再也没有想过此事。”
“所以,你放心吧!”段辰佑轻松自然地道:“我一直未成婚,不是因为喜欢你母妃。”
姒卿妩看向段辰佑,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眨巴着,仿佛在问:真的?
段辰佑扬起唇角,无奈地笑了:真的。
这时,董羡领着膳食来到厅外。
是些清淡的膳食,加几道补血养气的药膳。
父女二人在董羡的张罗下,吃饱喝足之后,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聊。
“或许是你母妃久病成医吧!天资卓越,十分擅长医道。”
姒卿妩听得津津有味,这是八世九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起,她母亲的事情。
“在王府里,一共住了五年十个月零二十七天,我从未见过她发脾气,便是这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段辰佑对着姒卿妩,仿佛打开了封藏多年的话匣子,一直在说着过去的事情。
“成婚的第一年,你父王因为阿巳夺位的事情,一直在外忙碌。”
董羡掌灯于院子里,沏上了一壶好茶。
趁着味道香醇浓郁。却是烫口之际,段辰佑赶紧饮落一杯,又说道:“那年,万丹城遭遇了一次疫症劫难。”
“你母妃带着她的贴身丫鬟,只身前往,却被拦在城外,又冷又饿。”
“好不容易才遇到立个从万丹城逃出来的人,查验了他的症状之后,就立刻奔赴最近的天魔岭去采药。”
“冥古大陆,所有的修炼者都清楚,这天魔岭虽然药材品种最多,年份也久远,但里面的妖兽,魔兽都十分强大,人族根本不敢涉猎。”
“她一个丹田尽废,没有半点修为,身边又只带了个会一点点三脚猫功夫的丫鬟。”
“后来,那丫鬟在我们四处找人的时候跑回来了,说你母妃在采药时,失足掉落山崖,我和你父王都急坏了!”
“千尺高的天魔岭,摔下去怎可能还有命?我们甚至都不敢相信,她还能留下全尸。”
“可是你父王非要去找,我们二人做了一番准备,一同下去时,我心里还在想,那位天下间最温柔的人,早就被妖兽们啃噬得只剩骨头了吧!”
“心里虽难过,可我想得最多的是,要怎么安抚你父王痛失所爱的心情。”
但是,当他们下去后,那一幕,是镌刻在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场景。
天魔岭的深渊里,怪石嶙峋,起伏绵延。
各种强大的妖兽自发地守护在此,以驱敌之声警告来者,不得无礼。
虚空之中,无数羽族盘旋,各种千年难得一见的鸟类未在一起飞旋。
一头九尾狐将那白衣胜雪的女子护在身边,四周看上去凶悍狠辣的青牛、灰豺、猛虎、黑豹等等猛兽,似乎都在为守护她而战斗。
而攻击她的,是一群魔兽。
当段辰疆和段辰佑落地时,那九尾狐嗅了嗅二人身上的气息。
在它的一声令下,那些攻击性十足的妖兽和愤怒的羽族才慢慢散开。
幸好,那人还活着。
她还采集到了所有解除疫症的药材,配出了药方,彻底解救了万丹城受困的百姓。
从那以后,万丹城的城主对这位圣武王府的七王妃视若知己,总是遣来书信,询问病症以及药理的运用。
可是,这么好的一位女子,最后,却死在了圣武王府的后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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