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光不吃饭,桃子买了棉花糖哄他。
桃子那张快笑出褶子的脸在翡光的回忆中如此清晰,翡光转了个视角,把目光对准桃子手中的棉花糖。
他还记得桃子说:“殿下,不尝尝吗?又香又软又甜。”
翡光最终没有吃那个棉花糖,那之后他也没有吃过棉花糖。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棉花糖的滋味儿,但此时此刻,嗅着缪梨身上淡淡的香气,他舌尖忽然泛起一股甜,心里翻涌着很熟悉的情绪,那是缪梨吃到美味奶油卷时的愉悦。
脚踝上的锁又在警告。
翡光感觉电击来得没有以前厉害,聪明如他,立马想到可能不是电击减弱,是他开始对这种警告免疫。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受到警告就毫不犹豫地抛弃那些影响他的复杂情绪。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有些不受控制。
他把缪梨的手扣在掌心,整个儿用五指包覆住了。
缪梨被翡光匪夷所思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她随即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对牢笼的关注全盘转移到翡光身上。
他的体温升高,皮肤热热地烫起来,气息还算平稳,却也像在强行压制着。
更要命的是,缪梨忽然觉得后腰有些异常,刚想探寻是什么东西硌住,下一秒忽然明白是什么东西硌住,不由一瞬间魂飞天外,只觉得对翡光坐怀不乱的认知根本一开始就是错误,大错特错,小脸涨得通红。
“翡光,你这个变态!”缪梨骂道。
翡光也体会到了那种硌住的感觉,他淡淡道:“是很自然的反应。”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缪梨道。
翡光没有想什么乱七八糟,他把目光放下去,尽管看不见,还是想研究研究有生以来第一次起的反应。
冲出天际的尴尬刺激了缪梨的智慧,她脑子运转的速度一时间超过飓风席卷的速度,心中有种赶快逃出去然后把翡光塞进箱子挂上大锁头的执念,不经意抬头望见顶上亮闪闪的黄金,瞬间体会了龙的执念。
魔龙给翡光下诅咒,要他感受她的情绪,无非是活着的时候打不过翡光,死了也要给翡光添堵,这叫诅咒的目的性。
这座岛上死去的龙下了诅咒,肯定也带着目的,而它的目的很明确,根本每时每刻都展现在缪梨眼前。
龙想要守护它的财宝,不放过每个盗取它宝物的魔种。
所以阿瑟不敢踏入宝库,收集到来自对岸居民的财宝也只敢放在通道,所以阿瑟为了困住缪梨跟翡光,会使用魔法打落龙的金杯。
想通这点,缪梨果断伸手。从她手心延伸出不断生长的枝条,树枝穿越牢笼的缝隙,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爬,与此同时,受魔力波动影响,牢笼又开始压缩。
缪梨不得不又往翡光怀里挤进一点。
她竭力忽略当下的尴尬,只希望她的树能长得更快些,赶在她被压扁之前散开。
翡光抬手,撑住了从对面压来的笼身。
螳臂当车,做的都是无用功,奈何这一条是魔王的手臂,他轻轻一撑,笼子的压缩瞬间减慢,由于是龙的诅咒,翡光没能完全压制,但也给了缪梨非常充裕的时间。
从牢笼里望上去,看见连天花板被散开的树冠遮挡之后,缪梨催动她的魔火。
明亮鲜红的火蛇飞快沿着树枝爬上,猎猎的灼烧声响亮起来,黄金在高热中融化的时候,缪梨听到龙的悲鸣。
哇哇大哭也没用,谁叫龙要把她困在这里。
随着一整个藏宝库财宝的逐渐烧尽,拘住缪梨的牢笼开始瓦解,龙骨出现许多裂痕,支撑到极限,轰然碎裂。
缪梨带着翡光从洞口飞出,一落地她就甩开他的手,再不肯给他哪怕一个眼神,自顾自地去收掉仍然噼啪燃烧的魔火。
墙壁给烧得黑漆漆,地上一片狼藉。
缪梨在狼藉之中找到跪坐在地的崔西。
崔西的灵魂好似从那副身躯之中飞离,只剩一个空壳,缪梨叫她,她也不应,只是不住流泪。
崔西身边躺倒着阿瑟。
阿瑟胸口插着那把他用来伤害崔西的刀,他已经死去,左眼血肉模糊,右眼还圆睁着,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缪梨弯下腰,捂住崔西的手。
崔西的手冷得可怕,她随后一个震颤,找回了自己的神灵,望着缪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崔西声音沙哑地道,“他眼睛瞎掉,拿不住刀,我趁着这个机会亲手杀了他。你说这样好不好,好不好?”
崔西看见缪梨的眼睛里涌出眼泪。
她的思维变得迟钝,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缪梨的眼泪为什么流,一愣之后,跟着哭了。
崔西大哭道:“对不起,缪梨……”
屠龙,或许真的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当缪梨陪着崔西回到山洞,打开洞口,面对那些不知情的女孩,还有襁褓中的小婴儿,她感到深深的无力,不知道怎样说出残忍的真相,宁愿去屠龙。
但真相总是要公之于众,经历了致命打击之后的崔西这时候反而比缪梨更勇敢,尽管颤抖着声音,可她把阿瑟犯下的罪恶一字一顿告诉了魔女们。
这一天,山洞之中响彻的哭声,缪梨永远也不能望。
接受真相没有那么容易,有些魔女不相信,仍然信赖阿瑟,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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