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渊头发有些凌乱,金棕色眼瞳放空着,一张脸平静又无害,只穿条长裤,蜂腰猿背显露无余。他想起住在王宫的未婚妻,眸光顿时聚拢,开口问:“缪梨呢?”
他一说话,仆从们都露出高兴的表情,争先恐后上来禀报:“女王先起床了。”
“女王吃了早餐,胃口很好,最爱那道凉凉的清露。”
“女王说到外面去逛逛。”
斯渊往窗外看,没有看见缪梨的身影,抬手抓了下头发,道:“备水。”
斯渊出现的时候,缪梨已经在王宫外玩了好一会儿,跟淳朴亲切的森林住民打成一片。
弗洛瑞斯没有其他国家那样森严的等级制度,虽然也划分了社会分工,有王与臣与民,可除了最顶上的王高不可攀之外,其他层级的国民总能和谐相处。
时针是一国的宰相,但他做完工作之后,会跟大家一起提着篮子到树上采摘新鲜水果,还邀请出来散步的缪梨加入队伍。
“如果您不嫌我们冒昧的话,女王。”时针道。
国民们用期待的眼光望着缪梨:“我们这里的果子很甜呢!”
缪梨哪里会嫌时针冒昧,她骨子里有些风一般的天性,喜欢在自然里自由自在,在工匠国尚且跑来跑去,何况森林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当即束起裙脚,踢掉靴子,背着篮筐兴冲冲地跟着大家一起爬到树上摘水果。
红彤彤黄澄澄白胖胖的果子,个个新鲜欲滴,咬一口全是水分,甜滋滋的蜜意往口腔里汪,解渴又清凉。
“陛下,女王在那儿呢。”旁观的妖精给王宫中走出的斯渊指路。
斯渊抬起头,看见坐在高高树枝上的缪梨。
摘水果的工程已经结束,她正低着头,用长长的叶子替一个妖精折王冠。
树上的少女身着红裙,娇艳绮丽。她乌发微散,白生生的一张脸儿挂了汗珠,比果子还要水灵,唇瓣因专注手工而抿起,纤纤十指翻转如飞,很快做出个精巧的叶子王冠。
与其说缪梨入了画,不如说她本来就像图画上一样美丽,看得斯渊出神,久久说不出话。
“给。”缪梨把叶子王冠给了等待的妖精,“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很喜欢这样的玩具。”
“你也给他们做吗?”妖精问。
缪梨笑道:“我会和他们一起做。”
她正说话,忽觉树枝颤摇起来,身体失衡,连忙抓稳枝叶。
这节被缪梨坐着的树枝无限生长,越来越长,枝头压低,往树下蔓延,一直将缪梨送到斯渊跟前。
缪梨这才发现她的未婚夫在这里站着,并且发现充足的光线将他照得比昨天更好看。
斯渊戴个镶嵌着紫宝石的额箍,眼下抹了撇金闪闪的颜色,即使他半湿着头发,额上的水珠滑过面颊,金闪闪也没有掉色。
神奇。
缪梨好奇地盯着斯渊的脸看了看,很想问他用的什么化妆品,遇水不脱妆,真正好品牌。
才说一个“你”,斯渊伸出手,她于是又被抱了,毫无防备地从坐树枝改坐在他臂膀上。
缪梨晃晃腿,想跳下去,斯渊不肯,抱她抱得稳稳当当,明明没怎么用力,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
“我有脚,可以自己走路。”缪梨郑重地申明。
她的申明不起作用,斯渊抱她远离了子民们,沿着溪流往上走,走到个有树荫的幽静地方,找块大石头,才把她放下。
缪梨坐在石头上,手里还拈着两片叶子,有些茫然,随即见魔王蹲下去,把她两只踩得脏脏的脚泡进水中,轻轻地搓洗。
缪梨吓一跳,把脚往回缩,却被斯渊掌控了脚踝,动弹不得。
“泥土里有小石子,踩得疼吗?”他问。
“不疼。”缪梨道,“陛下不用这样。”
他是王,她也是王,礼尚往来,是不是该蹲下来互相洗洗以示敬意?
“我喜欢做这些。”斯渊道。
他的手掌大大的,将她的脚包覆在里面。
缪梨又一次语塞。斯渊应该算是个很好说话的魔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着他,就是经常对话从哪儿说起捉摸不定。
可能是他太不含蓄,为了互补,她含蓄起来。
缪梨的一双脚洗得干干净净,末了,斯渊还用他的衣角给她擦擦干。
“昨晚睡得好吗?”斯渊问。
缪梨又想起那个昏黑静寂的梦,须臾,点头道:“很好。”
话题终止,又回归沉默。
昨天本来要商议婚事,因为欢迎会没商议成,缪梨缩着脚,双手抱住膝盖,看坐在跟前的斯渊,觉得不说话实在很尴尬,干脆趁这个机会把婚事提一提:“关于我们的婚约……”
经过上次的小猫病,缪梨深深觉得装病不仅是逃课逃工的利器,还是逃婚的利器,虽然前后三者都算不上好事,但她事出有因,没法子才装病,可以原谅。
装什么病,值得研究。变猫真是太弱了,要装只能装一个绝症。
缪梨轻轻咳嗽两声以表达身体的不适,正要说话,对上斯渊直直望来的眼,心里顿时发虚:“呃,陛下。”
“叫我的名字。”斯渊问,“好不好?”
“好。”缪梨道。
“我想请你帮个忙。”斯渊道,“作为交换,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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