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薛瑜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拿的不是诏书,而是一份未来长久的重担。
许袤从薛瑜手中接过诏书收好,韩尚书令继续按照礼数授玺和绶带,薛瑜再次行礼。
三跪九叩的大礼,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薛瑜向皇帝叩首,接受这沉重的未来。
皇帝威严端肃的声音从上首落下,“……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尔身为善,国家以安;尔身为恶,天下以殆。兢兢业业,无怠无荒,克念尔祖宗,以宁我宗社,可不慎欤!”
他再次劝告勉励了一遍薛瑜,先一步完成了礼节,乘辇回宫。
大兴殿内,再次行礼的人换成了百官,他们俯身下拜,口中庆贺,殿内还站着的人只剩下了薛瑜一人。
薛瑜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吸了口气,“众卿请起。”
第340章 . 出征(二更) 这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
东宫多年无人入住, 但并不破败。究其根本原因,还是频频修缮,附近的居所都交给了在外城忙碌或者加班时的臣子们居住, 只在前些日子重新布置了一番。
搬到东宫, 薛瑜第一个感受到的并不是地位的变化、享受程度的变化,而是呈几何倍数上涨的政务数量。
这里距离政事堂近了不少, 有时候时间太晚或者来得太急,议事就直接在东宫中完成了。薛瑜搬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人确立内阁, 将临时的就事论事开会变成常态化聚集,韩尚书令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频繁开会,但在磨合了几天后,也挺乐意和年轻人多交流一二。
皇帝离京的日子定在六月二十五,薛瑜带人送他出城, 往常见到的华盖仪仗并没有搬出来,整支队伍寒光闪闪, 透着一层肃杀之气, 背后旗手持着旌旗, 在风中烈烈招展。
皇帝骑在马上,身姿挺拔雄壮,被阳光一照模糊了面容,乍看根本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说是三十岁的壮年也有人信。
最好的玉钢铸成盔甲, 手中长戟锋利得像要刺破云层, 背背长弓,意气风发。
跟在他身后的将领一半是中年人,一半是年轻人,个顶个的威武, 骑着的高头大马有些年纪还小,显得稚嫩极了。隆山马场自从有了足够的马草和保温手段,存活下来的骏马数量激增,他们骑的马,也都来自于这里。
军医队伍跟在后面,其中三分之一是太医署新培训出来的人手,年轻人朝气蓬勃,攥着缰绳的手放在胸口,心几乎要跳出腔子。
再后面的是辎重队伍,绝大多数军械还蒙着油布没有彻底组装起来,但光是组装起来的几个新式吊车和投石车、重弩,就足够抢眼,铁木巨石,这是属于战争机器的魅力。
明晃晃摆出来的军队、战马和军械,都是齐国积攒下来的底气。
京城中堪称万人空巷,跑出来看帝王带兵出征,被禁军拦在路边,也一个个伸长脖子在看热闹。有心上人在军中的少女,追赶了几步远远投来花朵,期盼着出征的将士们早日归来。
倒是有僧人和道士出来念经的,但安阳城信奉这些的人太少,皇帝又是出了名的不喜这些,他们做完祈祷,一个个挽起袖子表示“今日义诊”、“今日施粥”来为远征将士祈福。
安阳城中气氛热烈又盛大,有年纪略长些的,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不由得想起十几年前,上一次皇帝御驾亲征时的模样。
那时止戈城大败,先太子身死,追随先太子出巡的士族子弟和军勋子弟们,葬身沙场的不计其数,京城处处挂起了白布,哭声整天。出征的皇帝带着哀意,前去报仇、前去保护家园。
但这次他们出征,是去救援、是去帮忙、是去将狄罗人彻底驱逐出中原。
这让人怎么能不喜,怎么能不振奋?
骑着白马的年轻太子跟在皇帝身后,虽不如皇帝威武雄壮,但也是少年挺拔如竹,锐气凛然,他们并肩而行,像是一个时代的传承。
过去的襄王、如今的太子,可以说是在京城人眼皮子底下飞速成长起来的,天然就带着一股亲切感,她变得越来越好,京城也随之越来越好,私下里流传着的所谓“气运”之说,十分有市场。
没能亲眼看到册立太子和之后太子祭告太庙场景,是看着薛瑜搞出来清颜阁、又被册立襄王后的一大遗憾,但上位后火速公布的京城人大礼包、供暖等基础建设和京郊工厂等等建设计划,都足够京城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薛瑜穿着正式的朝服一直送到城外,看着高坐马上的皇帝,拱手拜下,“愿陛下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愿陛下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跟在旁边的朝臣们紧跟着重复,声浪传出很远。
皇帝回头看了看薛瑜,又看了看多年没有亲眼看过的安阳城门。
安阳城早已不复他记忆里的灰扑扑,新砌的城楼、城楼里隐隐可见的寒光兵器、新刷的城墙、新挖的护城河和城中的宽阔大路,皆透着勃勃生机。
“师父,你们一定要把狄罗人打得屁滚尿流回老家啊!”
人群中一个喊声越过声浪窜了出来,薛瑜眼皮一跳,瞬间听出了这有些破音的声音是薛玥这个皮孩子。
国子监内随行的新一辈将领,这次捞到了出征的机会,在家养老的已经上不了战场的老将军们有一个算一个被自家小辈挖出来去国子监上课,自己跑得飞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