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半天才回过神,还了一礼,接过兵部侍郎手中的信筒。拆开蜡封,里面是皇帝的笔迹,确实只写了让她安顿好东荆,速速归京的事。
“为什么?侍郎请坐,京中……陛下没说旁的?”薛瑜让人坐下,急急发问。
兵部侍郎赶路赶得只剩下一口气强撑着精神,没有坐,怕坐下就睡过去,苦笑了一声,“陛下、陛下想要御驾亲征,已经向东北调军了,只是还没出发。殿下您快回去劝劝吧!”
他看着薛瑜的眼神,像看着什么救命稻草。
薛瑜头晕目眩,被皇帝惊的。
皇帝是不是忘了他虚岁四十五了,一身旧伤?他是真的不服老啊?!
“我知道了。”薛瑜定了定神,让人带兵部侍郎先去休息,叫人来交接手头需要确定和经手的各项大事。
离开东荆,必然不能大张旗鼓,不然刚安抚住的民心就要生乱。东荆虽然不是完全的移民之城,但外来人口的数量正在随收留和吸纳的难民增多持续增长,被战火驱逐离开家乡的人,本就是惊弓之鸟。
对战局的把握和军政两方的协调事务,离开东荆后也就做不到那么及时,需要提前先做出预案和大方向。
……一条条数过,王府的文臣们的忙碌程度更上一层楼。
薛瑜给他们和自己只留了一天时间,让伍戈点了几十人随行,第一卫巡视荆信边境线,荆南的人手略有不足,从第二卫里补上了一半人留守荆南调度民兵,王府能抽调的人手不多,算上要赶路的准备,这已经是最精简的程度了。
到下午兵部侍郎睡了一觉起来,看着忙得脚不沾地的王府众人,叩门进了书房,委婉地提醒薛瑜,“殿下,陛下请您安顿好东荆诸事。”
话不必说两遍。薛瑜皱了下眉,猛地反应过来皇帝的意思。
这次回京,就要告别东荆了。
薛瑜谢过他的提醒,叫人再准备起来。
江乐山和一部分文臣是要留下的,薛瑜安排了许袤留下,暂时过渡。她不打算带伍戈离开,只点了陈关代她领第二卫亲卫,好歹也是个侍卫统领,回京不至于没有人用。伍戈留下来面对战事,虽然这样说冷酷了些,但也实打实的是女将们的建功立业机会。
“李娘子的军功已经够了,这次随我回去,承爵后能再次募兵。”薛瑜在拿不定注意的伍戈手中的名单上点了一人,看见伍戈惊讶眼神,扯起唇角淡淡一笑,“你们的军功在薛猛将军那里有记录,我一直让人誊抄着一份。”
剿匪的军功其实不多,但李娘子家中本有爵位,只是碍于女子身份没能承爵罢了,有了军功,哪怕只有一点,也就能照着以前其他人袭爵的路子往上报申请了。
第二卫是薛瑜的亲卫,平日里工作和战斗的奖励和军饷都是她在发,但她随便提拔一人,要让他们入朝的话,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靠军功记录说话,腰杆子才硬。
伍戈心里发软,她长在西南大营,自然知道这样轻描淡写的话里,襄王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女兵本就是离经叛道,不要求、不记得的话,谁会专门记她们的战功?
薛瑜简单定下来两拨回京队伍安排,后面的执行交给了伍戈他们,流珠这才忙完一轮赶回来,“殿下要回京了?”
“嗯,你之后随许师一道回来,不必陪我赶路。”
薛瑜准备赶路回去拦皇帝,不说日夜不歇,也做好了连续换马的准备,流珠在东荆还有事交接,也没必要跟着她吃这种苦头。
流珠急急道,“许师不随行,殿下身边缺人,陈统领一人忙不过来,让我跟殿下一起回京吧。”
薛瑜见她坚持,点了头,“骑马赶路,中间吃不住的话就留下来。”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东荆城门在钟声中缓缓关闭,临时带人完成了检疫和诊治的一行人,经历了东荆城门外的或嫉恨或羡慕眼神洗礼,一架马车驶上白露山。
薛瑜离开的时间定在明天凌晨,赶在最后的时间里在书房里签字用印,完成一批文书的确认,正忙碌着,就听门外人声通传。
被皇帝叫她回京的事情一打断,她差点忘了还有疑似黎七公主信使这回事。
让人进来,薛瑜抬头就是一惊。
“齐光?七公主,十二皇子。”
这三个人,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崔家不是下狱了,后来又在守城吗?他们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怎么来的这么快?
薛瑜语气稳住了平静,但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黎七公主勉强对她笑了一下,跪下来,低头扯了一下站在中间的男孩。
十二没动,崔齐光上前一步跪倒,膝盖撞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弯下腰,“臣崔氏齐光,恳请殿下出兵抗狄。”
他真心诚意地伏在地上行了大礼,祈求薛瑜真的一如既往地仁厚爱民。他被接进城刚换了一身衣裳,脑袋一抽一抽地疼,赶路的疲惫和这近一个月来看到的一切,令他不敢完全相信之前自己的判断。
但求人,该有求人的模样,他身后还有族中老弱和平川城众多平民。他能想到的,能让人看上的,也只有自己的能力了。
薛瑜皱了下眉,刚想说话,就见十二解下背上的小包裹,“在下黎国国君第十二子,愿献以传国玉玺,请齐国援手,照拂黎人,共抗狄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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