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谈出来的开启榷场交易,是自前朝覆灭后的第一次官方开启的两国集市。燕山围场和北部边境向外延伸,榷场本就是准备中的下一步,对两边都有好处,就算是最开始直接提出,也有一定几率被答应,只不过主动提出的一方要被阴阳怪气,并且损失一些利益条件罢了。
而在表露出齐国亏了、为了和平各退一步等等状态后,为表诚意,绕来绕去后草原人主动提出了榷场。在前面的两方开战的压力下,达成得并不艰难,只是耗了些时间。
哪方主动,哪方吃亏,鸿胪寺卿眼中,这基本相当于草原认输。虽然大多数人对草原人还是不太满意,但看在良驹牛羊的份上,此事一笔勾销,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看得出来,草原的确并不想两线作战。
榷场的设立地点,在试探几下后,心有灵犀地没有安排在燕山,而是安排在了北部边境中间的一段,靠近东北方,却不是东荆。这个选项,正中双方下怀。薛瑜有些熟悉那座小城,在过年前巡边时那里的豆粥给她留下了温暖的回忆。
实际上,试探的选项里提出了燕山,但只是虚晃一招,反倒是自己提出设在燕山的草原人,最后眼看真要设在这里,尴尬地又收了回去提议。
西北的拒绝原因明面上是不想再起冲突,实际上也是为了围场的隐蔽和发展状态,好保证下一次突击开战安全。对草原来说,这也是必然的,那片地方关系着石油田,也注定不会让太多人过去频频接触。
榷场的交易和税率细节还会在商议,后面的具体内容,就要让金帐汗国的使臣们到更正式的地方谈了。
等敲定了细节,就是金帐汗国来使回国的时候。薛瑜借着近日的商谈,和兵部频频接触,关于石勒都烈要不要放走,在兵部深处的秘密议事场所里爆发了三四次争论。
石勒都烈是员猛将,也是个正在成长的政客,又关联了草原的大部落平稳状态,他死或者叛,对齐国好处多多。
用火器制造意外,再方便不过。金帐汗国使臣队伍里的副使见风使舵,就算猜到了死亡背后的秘密,为了好好活下去也不会说破。而因为他见风使舵的秉性,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对他透露任何重大秘密。也就是说,金帐汗国的南北勾连,和可能有的大战,他绝不会知晓内情,只会一门心思在“因天灾使臣葬身”这件事上思考如何为自己牟利。
“但是榷场和这段时间的和平发展期,也同样重要。”薛瑜又一次驳掉提前杀掉石勒都烈避免放虎归山的提议,除了制造灾难,让哪些人去截杀都不合适。
她其实没有完全想好要不要放掉石勒都烈,但是许袤说服了她。
许袤:“石勒一死,石勒部失去束缚,草原乱起,纵然可浑水摸鱼、险中求胜,但殿下一直以来的安排就满盘皆无用了。”
被石勒都烈死去美好蓝图诱惑到的薛瑜顿时清醒了。
她倒不是不想看到石勒部失控,而是意识到,金帐汗国的王子数量不少,大多正是年富力强时候。他们背后都有部族支持,没了石勒部,他们夺位的争斗也不会少,不可控因素太多。
若战争开始前还有足够时间,让石勒都烈返回,就是加剧内斗,斗完再单独对着石勒都烈时,战争可能结束还得快一点。若是战争连六个月都等不到就要开始,那安排人与金帐汗国内部联系,连带石勒部一起下手,收益更大。
其实最好的方案应该是将石勒都烈招安归化,但鸿胪寺卿试了几次,能探出石勒都烈的汉学储存,但有人向往汉学是为了将自己变成向往的文明人,有人向往汉学是为了更好的征服和掠夺,将汉学变成自己的东西。而石勒都烈是后者。
这个提议皇帝也压下了,态度十分明显。兵部的议题换了一个还在继续。
金帐汗国和齐国两方的交集,黎四皇子只当是关于之前的胡言乱语的事,副使却放在了心上,多方努力打听出来一点点边缘小事,对齐黎两国这其实并不稳固的同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表现在行动上,就是让黎四皇子十分惊讶的,他对两国结亲开始大量出谋划策。
三月初九,黎国使臣盛装出席宫宴。
宫宴设在大兴殿,薛瑜和皇帝一行来得稍迟了些,若不是鸿胪寺卿等等臣子们活跃气氛,黎国使臣们、尤其是最受不得气和激的黎四皇子的脸色必然要早早难看下去。
薛瑜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踏入殿门前,看着皇帝沉稳得让人辨认不出态度的一张脸,深感岁月让他沉淀出了稳重。她深呼吸一下,才压下了对刚刚收到消息的震惊。
齐国埋在楚国的探子发回线报,二月下旬,谢家家主正式变更,谢宴清清洗家族上位掌权,成为第九代谢家家主。
楚国内政自顾不暇,齐国的渗透和引诱跳槽进行得格外顺利,但谢家如今稳住了,又换了掌权人,未来的局势走向哪里,就得重新分析。
薛瑜的心情也变得更紧迫起来。
酒过三巡,前面说的都是些客套话,遗憾不能多看看齐国的风光就要回国,明里暗里提示着齐国君臣挽留。但参与这次宴会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顺着话题打哈哈,提议多来旅游,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去。
薛瑜大多数思维都在思考需要针对这一变动做出什么试探和设置,只有一点身体记忆还在维持着正常交际的礼数,旁边人的对话她听在耳中,却只是听而已,并没有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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