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忽悠住了小姑娘,薛玥恍然大悟,“要好好考试,真的要费好多心思哦。”
薛瑜想想她那不是考试、胜似考试的作文教学,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看过国子监四处环境和布置,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了。
关注着皇室兄妹的不止有来报名入学的一些学子和学子家长,也有恰巧路过的进国子监参观的一些路人,但普通百姓能了解贵人模样的不多,只有几人又惊又喜,若非还记得如今身在何处,恨不得当场跑到前面,去俯身拜倒。
直到薛瑜走远,刚刚在拐角看到襄王的身影就下意识躲起来的人,才转了出来。
被他拉着一起躲起来的少女有些不满,“辛林,你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来看一圈,我们就赶紧回鸣水工坊的吗?你刚刚说我耽误时间,你现在怎么也在耽误了?”
辛林不答,呆呆望着薛瑜离开的方向,眼眶有些发红。少女吓了一跳,“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但是现在赶回去肯定就要到夜里了,我们还是快走吧。明后日第三轮开考,我们也该去县里报道做吏目啦。”
“……好。”
少女能看出辛林的不对劲,但辛林作为从一年多以前霸占了鸣水工坊积分榜榜首、其后从做工转向读书也名列前茅的聪明人,向来是对时间精打细算到显得有些怪异的,身上发生什么事都让人觉得可能只是一些异人异事,并不会深究。
辛林心情复杂地远远看了一眼已经空余人潮的位置,将刚刚看到的襄王模样,深深记在心底。
两人结伴赶回鸣水工坊时,的确已经天色擦黑,这还是搭了在安阳城和鸣水县之间来往的商队车辆才堪堪赶路回来,不然光靠行走,怕是得走到明日正午之后。
鸣水工坊的灯柱已经点亮,结束了白日的工作,坐在灯柱下做针线活和其他活计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从外面进来的两个人就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
“诶哟,小林啊,和青青从京城回来啦?唉,辛娘,我老婆子可真羡慕你,等明年,你家小郎一定能再考个官回来!”
第一年下场只能考吏目,鸣水工坊能有两个人考中,简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两人中的女孩低调些,又受原本工坊中的一些女管事庇护,调侃也很少调侃到她身上,辛林就不一样了。
鸣水中学倒不是没有其他人读书参考,但要么是不敢下场,要么是没考中,对于两个考中了的稀罕人物,别提多关注了。眼红的说他是运气,才能一直拿第一,羡慕的却知道他是聪明又努力用功,但不管哪种情况,来多说几句话的人络绎不绝。
辛林刚进门,少女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打完招呼,就从旁边溜了,徒留他一人面对嘘寒问暖声不绝。不管是真热情假热情,都有些让人招架不住,还好有辛母在,笑眯眯拉着儿子离开。
到了夜里,有在食舍吃的人家,也有自家做饭的,饭香笼罩着整个山脚下的工坊,有些翻修过依然有些窄小的水泥房子门不曾注意关好,里面最显眼、也是最好的位置,供着长生牌位,上面分明写的是薛瑜的名字。
有人归家,用清水擦擦牌位,再默默祈祷一阵襄王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才开始收拾家里,辛家也一样。
只不过,辛家多了一个流程。辛母垫着脚,掸了掸年初刚拿到的榜帖上不存在的灰,用金粉写就的考试头名捷报,这可是各县范围内只有一份的。
吏部和礼部新定下的规矩,绝大多数考过第一轮招考的考生,毕竟只是吏目,只能从官衙贴出来的榜文中看看自己有没有过线上榜,但头名能专门得到一份相当于录取通知书的捷报,以彰显优秀和身份不同。在鸣水县范围内,辛林这张就是唯一一份,还是乔县令亲自写的。
也就是这张纸,让辛林成为了这段时间整个工坊上下羡慕嫉妒的对象。
辛家早已不是家徒四壁的模样,新选地扩建后的房子有了两大间带一个小院,点上油灯后满室亮堂。窗边挂着的腊肉是冬日做的,还没吃完,辛林读书的桌子和小妹的药架放在一起,旁边就是母亲琢磨出的新酱缸,看起来有些东西多、拥挤,但也相当温馨。
若是一年多流浪逃亡的时候,一角饼就把自己卖掉的时候,他哪里能想象得到,还会有这么好的日子等在后面呢?
辛林一一看过去,每一个东西都能回忆起他和母亲妹妹当初的努力。但若没有襄王,也就没有如今的他们。
他仔仔细细将长生牌擦了许多遍,不由得感念自己的幸运。襄王曾驻足于鸣水工坊时,封王时,和如今国子监巧遇,他都曾见到过,殿下变得更耀眼,在殿下的引领下,他和鸣水工坊所有人也在变得更好。只是殿下已经逐渐走远了,拼命去追,却好像越来越远……
直到夜里才结束上课的鸣水中学刚刚下课,辛小妹带着两根课堂上得到的草药奖励回来,看着兄长直愣愣站在长生牌前,有些不解,“阿兄?”
辛林回过神,看看母亲,看看小妹,快步将门窗关好,才低声道,“阿娘,小妹,我今天、今天看到殿下了!”他压低了声音,但颤抖的声线仍掩不住激动,母女俩也惊呼出声,捂住嘴巴,双眼红了起来。
在国子监时辛林没有道出这个秘密,回来在旁人眼前也没有,直到只剩下自己最亲近的人,才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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