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怔了怔,应下,离开了小院。
薛瑜知道他为什么发怔,原本的计划里是没有回鸣水这一项的,薛瑜带人先走,而后才是秦思领人返京。但方锦湖伤了得回来处理,打扫战场也需要时间,加上押送钟家兄弟,需要带着护送的人数众多,薛瑜没考虑多久就改变了思路。
她之前是为了早点回去,也是为了当诱饵,因此轻车简从。如今既然抓住了钟大钟二,不如把排场摆开,一路宣扬着他们做下的错事,带着护卫的军队与秦思等人一起回京。
秦思走了,薛瑜支使身边侍卫去给她倒碗水喝,待身边只剩下魏卫河一人时,打开了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刚打开,她就猛地又折了起来。扫过旁边,确定没人偷看,才呼出一口气。
满是折痕的纸上只写了两句话。
“天生人而使有贪有欲,欲有情,情有节。圣人修节以止欲,故不过行其情也。”
秦思的字迹清晰,不似武将锐利,也不像皇帝几乎能从纸上飞出来的铁画银钩,但薛瑜就是觉得他像是在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心中克制不住地生出心虚和尴尬来。
薛瑜接过倒回来的温水,一仰头灌完,还是口干。屋子里的古怪气氛因这张“药方”引着,追了出来,让她脸上一阵阵发着烫。
难怪要在他走了之后看,秦思怕是也觉得尴尬。可现在人都走了,她想解释都难,专程追上去解释又太过郑重,反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简单来说,秦思在劝她克制。
但克制有无数种隐晦的暗示法子,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好像把道理掰开揉碎,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不要耽于美色、儿女情长,该以事业为重。
她原本给方锦湖安排的身份,是由游侠招安的侍卫,只不过借了方家女儿的身份便宜行事。但在这么尴尬的状态下相遇,秦思会怎么想?
看他的话,薛瑜大概能猜到。
“殿下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臣再去请医令回来?”
正愁着,薛瑜被阴影笼罩,抬头见魏卫河在她面前站定,眼含担忧。
“……不必了。”薛瑜无力地摆摆手,让魏卫河去看一下要一起离开的太医署收拾得怎么样了,等人刚走,她就捂住了额头。
冤枉啊。
她简直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一瞬的古怪气氛从薛瑜脑中闪过,又被她打散,抛在脑后。
等方锦湖换好衣裳,收拾好室内,将要烧掉的衣裳和其他需要收起来的杂物打包,拎着出来时,门外已经只剩下一个侍卫。
过了晌午,自鸣水工坊赶来的弹簧马车是吴威亲自带人送来的。虽然疫病药物研究出来后,十五日开城前几天只是在防范疫病卷土重来,她与鸣水工坊的人已经在早晨远远见过,但站在一处距离这么近的见面,还是疫病爆发后的第一次。
“殿下没事,真好、真好……”吴威激动得已经说不清话了。
薛瑜拍了拍眼眶发红的吴威,“好了,这不是没事吗?鸣水这事也是个教训,之后打扫卫生和体检都不能放松。”
见劝不住他,薛瑜对哄人实在不擅长,干脆道,“喜儿这次辛苦,也是吃了大苦头,人还在客店,你在我这里歪缠什么?不敢去见她?”
说到喜儿,吴威的脸腾得红了,讷讷难言,被薛瑜推了出去。
收拾完毕的车队等在了外面,薛瑜看了一眼往街尾客店走去、越走越快的吴威背影,抿住笑意,回头正看见方锦湖。
她若无其事地把头转了回去。
看到她的飞速回头,方锦湖脚下微滞,走得更慢了。
方锦湖被安排进马车,多出来的那匹马正好被派去拉车。由于只有这一架弹簧马车,最需要保护和小心运输的一部分瓶瓶罐罐都堆在里面,领头的马车背后是回京的太医署众人车队。
薛瑜对站在背后送出来的冯医正挥了挥手,虽然晚了十多日上路,但东荆城还是要去的,冯医正没有多歇息几日,就要先她一步踏上新的道路,好在精神还不错。
再次从鸣水出发的车队,迎来了百姓们的呼声,拎着青菜的,拎着活鸡的,有人甚至是薛瑜早上看着祭拜过坟冢后,已经离开了的。
“殿下!殿下您就收下吧!”
薛瑜与所有人告别,无奈地不住拒绝着家中本就没多富裕的人们的好意。披着重甲的骑士们默默护卫在道路两侧,城门前的囚车也骨碌碌滚起,横七竖八被捆起来的部曲们皆被赶着起身,要一起上路。
若说对薛瑜一行人是善意,那么对这些人,就是仇恨与敌视了。
追在旁边的百姓不如他们健壮,瘦小得可怜,但也敢追着往前走的队伍吐唾沫,胆子大些的,还会趁看守不注意,跑到旁边偷偷踢一脚,啐一口:“什么玩意!叫你害人,叫你害殿下!殿下才不是灾星!”
远远望着这些人、没敢上前的稀稀拉拉一部分百姓群中,有人脸上混合着畏惧与惊慌,眼睛里却落了泪,直勾勾看着被捆起来的部曲们其中一人或是多人。
在演变成殴打之前,薛瑜让人去阻止了。
钟家庄子就在鸣水附近,之前这些部曲以钟家为依仗,无忌横行乡间,如今,也算是画下了一个句号。
第195章 . 襄王(二更) 儿臣不负陛下所托,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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