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和医者各半,琉璃匠人挑两三个。人不需要特别聪明,肯干能吃苦就可以。不愿意再奔波的,也不必强求。你们去给我列个单子。”
薛瑜大概说了需要带走的人的要求,打发吴威去安排。吴威起身走了两步,有些忸怩地回头,“殿下,真不带我去啊?”
独眼大汉做这样的忸怩委屈表情,实在有些辣眼睛。
“这要问江县令了。”薛瑜望向对面坐着的江乐山,“江县令想留下来,就你跟我去,江县令愿意走,你就得留下。鸣水工坊不能有失,你们两人最熟悉鸣水工坊,不能都离开,总有一个人要守着鸣水。”
这是责任,也是信任。
江乐山怔怔看着薛瑜,被吴威握着肩头摇了摇,“县令,你家在鸣水,肯定不想走的对不对?你留下看家,我保证给殿下都办得妥妥帖帖的。”
吴威为了能去东荆郡,无所不用其极,威逼利诱做小伏低,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然而,江乐山半天都在发呆,倒好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也就是薛瑜知道他们关系好,不然真得觉得吴威在闹事了。
“停。”薛瑜止住吴威晃人的动作,再晃下去她怕江乐山被晃晕走不出去了。
吴威期待地看着江乐山,“县令,考虑得怎么样?”
“我去。”
吴威浮夸地表演着,“什么?你不想去?”
江乐山蜡黄的脸转向他,语气很认真,“我去,你留下。”
“……”吴威肩膀一垮。
薛瑜在他继续逗乐之前出声拦下,“好了,那就乐山随我一同去。过了三月三才出发,来得及鸣水县交接办手续。”
第163章 . 离乡(二更) 新的生命来到了这个并不……
水泥屋外的号子声响成一片, 春季到来,没有足够耕地的鸣水工坊高速运转的工坊炉灶完美融入了春耕的氛围中,一时竟分不清内外何处更热闹些。
吴威带着薛瑜的要求出去叫人进来做详细汇报和梳理, 坐在原地的江乐山做出了决定, 但还有些神思不属。
他迟疑了片刻,向薛瑜低头行礼, “殿下,臣背井离乡日久, 若非殿下相助至今一事无成,此次殿下去往东荆,臣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薛瑜看着他,江乐山出身东北边陲,正在东荆隔壁。在吏部的记录里, 自从作为寒门寡妇带着的独子,被推官选任后, 他就一路从边城往齐国腹地而来。生活在边关的百姓时常出现两个极端, 要么一腔血勇冲上战场报仇, 要么散尽家财往远离战场的国内迁徙,这都无可厚非。
他能为普通人做事,也能在达成目标的基础上灵活地向士族弯腰,只看调查回来的一部分他在来到鸣水以前的吏部考评,和考评人员的回忆, 就知道他在律法的范围内为自己谋取了最大的利益。
他请人吃饭, 上门拜访,脾气温和。按理说,这样的人仕途不该遇到太大的困难。但算上今年开春,他已经是在鸣水做事的第五年了。
鸣水是什么地方?没有足够的身份压着, 夹在士族和驻军之间受的全都是夹板气,战战兢兢保住考评就谢天谢地的地方。
虽说对江乐山来说是当时可能够到的好去处,但也不至于五年都在此深耕,为鸣水的复苏积攒了足够的力量。
一个愿意为鸣水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不似畏战,那么他来到京城附近,等待的大抵是个时机。
薛瑜本就对劝服他有六七成把握,听到江乐山自嘲的回答,把握就变得更足了些。“你可以改变鸣水,为什么不回去看看?我不需要你的家族,只需要你的聪明才干,怎么,江县令怕了?”
在听到突然出现的“家族”二字时,江乐山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人想着别的事的时候,没有准备下的反应总是真实的,薛瑜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
东荆城附近由于钟家的带头阻挠,军队掌握的资料不多,只能说在钟家不触碰军机的前提下,两方井水不犯河水。
东荆钟氏做的其他事都不算太出格,但往前数十几年,曾经有过一桩纵火案。当时京中钟氏嫡枝掌权的还是钟家兄弟的父亲,最后出手的东荆钟氏子弟被京城送去的文书毫不留情大义灭亲,斩首示众。然而,已经被烧死的一大家子,却是再多补偿都换不回来了。
江乐山到底唱的是赵氏孤儿还是死里逃生的戏,薛瑜并不想追究,试探一下确定后,继续若无其事地道,“简氏倒下里你出了不少力,我觉得,另一家你挑战一下,也能做到的,对吧?”
简家倒下之前的齐国,能被放到同样甚至更高的高度的世家,只有钟家。
江乐山只露出了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温文笑起,“臣定当竭尽所能。”
看着江乐山低头,俯身行了大礼,薛瑜翘了翘唇角,“江兄请起。”
走出水泥屋,迎上带了人回来的吴威,被带着些微寒意的春风一吹,江乐山才察觉出背后湿冷,汗湿重衣。
吴威诧异地看着他,“县令,怎么了?”
江乐山收回回望屋子的目光,“只是在想,咱们这位殿下,真是了不得。”
“那当然。”吴威嘿嘿笑了,“我当你早都知道了。”
被叫来的是鸣水各个工坊的主要负责人,还包括了新的试验田的农学负责人,刚收割的麦田将会在短暂休息后迅速进入耕种,一半种植豆类,一半继续种植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