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掘矿产,掳掠人口,私制禁药……”
“……简伯车裂,简伯长子斩首,简伯次子斩首,皆收监秋后问斩。”
薛瑜听着大理寺卿宣布的内容,宣扬出去的四百万是只算了贪墨部分取了整数,真要算起来整个案件里违法生意和分支部分掏的钱,大概是七百万两。
有句话说得好,“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简家敛财虽然由于齐国本来就穷比不上和珅,但是充公的家产对于久困于无钱的齐国来说,完全是场及时雨。修边关、修水路、铺大路、建县学、给公田佃户推广的降利租赁……哪个不需要钱的支持?
该杀的杀,该放的放,唯一让人皱眉的是,简家的审讯记录里完全没有问出来太平公的内容。
听完整场判案,站在幽深大堂中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冰冷的屠刀刚刚从自己脖子上挪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们准备往外走的脚步都提了起来。
一直做吉祥物的薛瑜挑眉,阻止大理寺卿已经在嘴边的“结束”,问道,“安阳简氏作恶,为祸一方,害我齐国。百姓们心有关切守在门外,寺卿不去派人告知一二吗?”
宣判结果说与不说,都在两可之间,像上次被广为关注的钟三娘义绝案,就是大理寺丞专门去外面说的。大理寺卿原本想着就加快速度赶紧结束,没想到会被在这里卡住,刚想解释这不是必要内容,就对上了薛瑜看似疑惑的眼神。
他想起来,上次钟三娘的案子审完,寺丞回来禀报说门前吵了一架,母女俩被接走了,没多久方锦湖就成了宫中女史。
……原来真是三皇子带人来接的啊。他总不能说,上次可以宣布,这次不行吧?
大理寺卿只想赶紧结束案子,立刻做出一副恍然模样,“是极是极,臣一时忙乱,漏了此事。”他唤来寺丞低声吩咐,以薛瑜的耳力自然听得见他说的“小声点说含糊过去就行了”,但也没有阻止。
就让大理寺卿多做会梦吧。
这一次,再宣布问案结束,薛瑜没有阻拦,大理寺卿松了口气,送满堂人出去。等堂中大部分人走到门前,薛瑜跨过门槛时,大理寺丞已经跑到门前说完了判决结果。
没听清楚的人吵闹起来,问着前方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大理寺丞顶着薛瑜飘来的眼神,无奈只能小声重复两遍,没敢再含糊过去。
薛瑜被陈关护着往街边走去,还记得这是谁的百姓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后面出来的官员和涉案人员们可没这个待遇,嚷嚷着“啥”的声音得到了前方人的大声回复。
“简老头车裂,另外两个杀头!”
跟在薛瑜后面一步出来的苏合脚步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一声声由民众自发形成的判词重复声音越来越响,像是砸在每个离开的人心底,拷问着他们是否也曾动过心思。走在后面的人里,甚至有人听到炸雷般的呼声,难堪地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给所有人磕个头。
大理寺卿看着民情激愤,擦了擦额上的汗。好险好险,总算是结束了。他转头看向押了简家父子进来的军卒,简家父子压根没有关在大理寺,到底在哪里关着,大概只有听命于皇帝的禁军知道,这次问案也是昨夜才押来了人,如今案件判决已出,按理是要押着死刑犯去天牢的。
“将军是等等再走还是……?”
押送简家父子的军卒消瘦得像猴子一样,冷冷看了他一眼,“押送天牢。”
“好好。”只要不是让大理寺卿自己押着几个人去面对外面,随便禁军怎么折腾。反正,到了天牢也不归他管了。
原本看着人走完了,以为已经结束的百姓们忽然看见大理寺里又走出一行人,软甲锃亮的军卒两人押一人,走在中间的三个穿着囚服的犯人十分显眼,几乎是瞬间就被和刚刚宣判的三个斩首结果联系在了一起。
“大贪官出来了!”
“就你们这样也配叫世家?!”
“你们害了多少人啊,还我女儿!”
刚降下来的声潮像水入油锅,再次炸响,要不是对军卒还有一点敬畏,激愤的人群丢开秋后问斩这条,亲手活撕了三个人都有可能。
两两在旁的军卒和气地与百姓说话,分开他们的动作一点不慢,很快隔出一条小路,三个命运注定的死囚慢慢走在中间,头也不抬。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丢过去了一个臭鸡蛋,在简伯头顶碎开,随后飞起来的东西里,连泔水桶都上了阵。
要不是旁听观案的京兆尹没走远,拉了差役回来维护秩序,几个军卒能任由大理寺到天牢这段路变得臭不可闻。跌做囚犯的曾经的高门,和面容似鬼仿佛自己受审的士族官员,混乱的场面被高处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个全。
若说堂中的官员和简家分支是恐惧与叹惋,在高处的士族们心中就是兔死狐悲了。钟大眯眼望向拥挤的人群边缘,远处两个人影汇在了一处。
薛瑜没走出多远就被苏合追上,后面的人好不容易从民众围堵中脱身,大多听见苏合道,“殿下,先前商队投的银子,能在新来的两个商队赚多少?能不能再投一点?”
前来旁听的人里,家里投资了商队的占到了一半多,闻言立刻竖起耳朵。
原本还有人对投钱心中有些忐忑,但今年提前到来的楚黎商队起码已经印证了一半薛瑜曾经所说,而围着清颜阁打转的商队管事,就是另一半了,只是迟迟他们没见到做成生意,心里没底,也没胆子堵住明显忙碌起来的三皇子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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