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瓶子应声而落,老头向后倒去,然而他想象里会松开他去救离得很近的那个富贵少年郎的几个侍卫谁也没动,原本该腾起的大量白雾也没有出现,让他的挣扎和严肃都显得有些滑稽。
在瓶子落地之前抢下的魏卫河捏着瓶子,薛瑜笑眯眯看着陈真人,“好像,神仙不太听你的话?”
陈真人连忙补救道,“应是您的命格太强,以至于山神等等小神都不敢造次!”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薛瑜点点头,“正好我也刚学了几个小把戏,你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玩的?陈关,让佃户们都停一停,过来歇一会。”
工坊基本上是封闭结构,但里面的佃户们是会流动离开的,看雷小虎和刚刚盖房子一拨人的重视害怕模样,这个陈真人在外面装神弄鬼的次数指定不少,薛瑜有心给他们醒醒脑子。
被聚集来琉璃窑外空地上的佃户们有些不安,看着被制住的陈真人,想出言阻拦,却又知道自己不够格说话,只能心里着急,小声说着“殿下命格好,神仙应该不会怪罪”之类的话。
陈真人先前只是看着这个少年身旁有侍卫和工坊两个负责人随行,穿着打扮不俗,才猜了个命格好,但再怎么猜,他也没想到这是皇子亲至,脸色难看了一瞬,又松了口气。
都是皇子了,命格自然是强的,他说的也没什么错。
薛瑜:“雷小虎,你来说,见过真人用什么法术?无火自燃,还是燃后符纸仍存?”
雷小虎瞠目结舌,“殿下说得像亲眼见过似的,就是这两种!”
薛瑜瞟了陈真人一眼,还以为他能玩出什么花样,不过是这些小把戏罢了。
陈真人额头见汗,不停安慰自己,碰上一个懂行的没什么,起码就算破了他的术,之前命格之说说得过去,他也不算难堪。大不了等会为他描补一二,皇子取了神名,他得了好处……
正沉浸在幻想中,眼看薛瑜拿起一张符纸对折,对着风晃了晃,却什么也没发生。陈真人欲言又止,就听人群里有人咦了一声,“真人是能晃出火的,所以真人是真的有法力在身可以诛邪啊!”
雷小虎摇摇头,“真人的符有好多种,不是每个都能着火的。”
薛瑜:“那看来,这张符一定是燃后符纸仍存的那种了。”
陈真人被押着在旁边,不靠近让他看到符纸正面,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到底拿出来的是哪种符。好在见到有人上山时他就处理了一部分符纸,赌一把,赢了就是富贵,输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他咬咬牙,“正是!”
旁边被派进工坊借了一点火的侍卫跑了回来,薛瑜把符纸放在火上,没一会就烧了起来。对陈真人有信心的佃户们眼巴巴看着从空中飘飘荡荡落地的那张符纸,火很快吞噬了整张纸,地上只剩下一抹黑灰。
诶……?
满怀期待的佃户们愣住了,惊疑不定地望向已经有些腿软,被侍卫架住才好悬没滑到地上去的陈真人。
薛瑜笑了,“看来,我命格强,受神仙照顾,神仙也不会帮我的忙让符篆显灵啊?”
陈真人想要继续辩解,却说不出话,看薛瑜吩咐背后侍卫打开瓶子处理黄符的动作,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踢到了铁板上?如今人为刀俎,要打要杀自然只能看这位殿下如何做了。
一沓符纸被挨个发了下去,手拿符纸的佃户们满脸的迷茫,薛瑜拆了陈真人的瓶瓶罐罐,耳语几句,推了医正上前。她被陈老头套了一个命格好的说辞,怎么做都不合适,为了之后的医疗教学着想,破除迷信的重任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担吧。
医正在太医署讲课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多迷茫的小眼神,想到装神弄鬼靠骗人治病的陈真人拿这一套骗了多少人,顿时觉得肩头担子沉重,“站在左边的人现在跟着我一起做,不用祈祷,不用拜神,你们也能让符纸燃烧后仍然留存。”
一半佃户将信将疑地拿出发到自己手中的符纸,跟着医正依次放到火上,火光腾起,与之前薛瑜拿到的那张不同,这些符纸肉眼可见地火苗只烧到了表层,光芒中纸张完好无损,飘飘荡荡落地。
惊呼声响成一片,医正在他们失控之前再次出声,“有没有家里会自己酿酒的人?或者喝过酒的?”
“有、有的!”有人站了出来,被医正请到中间,拿出一个水囊,“闻闻这是什么?”
“酒?好像是酒。”
“没错。”医正将刚刚燃烧后落地的符纸捡起一张,撕成两半,一半放到火上,几个眨眼间就变成了灰烬,另一半则用食指蘸着水囊里的酒,涂抹润湿。再次放到火上时,幽幽的蓝色火焰腾起,燃烧后符纸完好无损。
再相信陈真人有真本事、道法精妙的佃户,此时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医正严肃道,“诸位,这只是走江湖的术士们的小伎俩,酒液可燃,润湿符纸后点燃的是酒而非纸,自然最后剩下符纸一张。”
“那、那无风起火呢?”
医正叹了口气,“右边的各位可以试试,现在手里拿着的黄符能不能起火?”
有见过陈真人“施法”的村民,学着他的样子在空中晃着符纸,然而半天还是没见符纸燃烧。
医正请了侍卫下去挨个将陈真人小瓶中的液体倒到纸上,重新晃动后,没多久,一团团火焰蓬地燃起,一股难闻的气味四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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