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攥着钗用力点头,匆忙向后院跑去。方锦绣提着裙子跑向自己的院子,进门连大门都顾不上关,匆忙地铺了布将自己值钱的钗环细软收拾起来。
不收拾不知道,仔细一收,除了母亲亲手为她准备过的一部分嫁衣,只有母亲和何期这些年送给她的东西价值最高。
方锦绣眼眶发酸,在眼泪滴下来之前抹掉,将母亲断裂的牌位拿布包起来,只包了下面的“林氏芸娘”部分。
与此同时,方锦湖几人下了马车,薛瑜让流珠与魏卫河陪同,自己带着陈关往天工坊去了。以一位女史的身份,还不够格让皇子陪同处理家务事,她不希望方锦湖入宫太过招摇。
钟大嫂从正门踏入方府,看得出处处颓败,扫地的中年管事迎上来,眉间有深深的沟壑,“夫人与二娘子回来了,这几位是?”
方锦湖:“钟家大夫人,与三殿下随侍女官。”
流珠挺直了背,端出当时新搬到观风阁后学过的仪态,悄悄扫过方锦湖。她观察了一路,都没看出来这位究竟哪里像个男人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管事张了张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这,客人随老奴来花厅,二娘与夫人是要去见郎君吧?”
“已经不是夫人了,不要乱叫。”方锦湖冷淡地打断他,“这两位都是来为我与母亲带走嫁妆做见证的,父亲与大郎在何处?管事引路吧。”
越靠近边缘小院,方嘉泽失控的吼叫声听着越清楚,方锦湖挑了挑眉,只当不知。钟大嫂看了一路,心中的自得与高傲近乎满溢,不时扫过钟三娘一眼。可惜,钟三娘耳中被放了湿布堵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她的显摆无处可以施展。
“做什么,不是说不要来打扰吗?”院门被推开的第一时间,如困兽般在院中团团转的方嘉泽就发现了,满眼的血丝瞪着门外。管事骇了一跳,连忙让出身后的人,“是二娘与夫人、钟娘子来,按大理寺判决带走妆奁的。”
大理寺正式的宣判文书还没有送到,但是结果已经在昨日宣判时完成了。按理来说方朔父子该在大理寺来人前将东西清点准备好,以示对官府律令的尊重,但早上送来的不符合认知的嫁妆单子让方嘉泽气到了现在,别说收拾东西了,连看都没开始看,要不是还有点基本的理智在,他现在就想把这个坑人钱财的家伙扭送大理寺。
方嘉泽看着一夜未归不仅没有憔悴,反倒看着更精神从容的母女两人,用力将嫁妆单子的誊抄本揉成一团砸了过来,“好啊,方锦湖,勾搭上谁了,连你亲哥哥都不放过?这一万两是不是你写上去的?啊?”
某种意义上,他倒是挺敏锐的。纸团飞到近处,被魏卫河弹指挡掉,方锦湖弯腰捡起纸团,柔声对流珠道,“抱歉见笑了,家务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吧,流珠娘子要不要去四处转转?管事?”
管事逢迎道,“老奴引客人四下瞧瞧?”
流珠本要拒绝,但钟三娘被方嘉泽吓到,面上生出了几分惊慌,方锦湖又劝了几句,她被说服看顾钟三娘,就在隔壁守着,应当也不会出事。
钟三娘和钟大嫂随着离开了,魏卫河被安排过来照顾的不是方锦湖,而是流珠,自然也跟了过去。气得呼哧呼哧喘着气的方嘉泽看着门前只剩一人,“怎么,都跑了,你一个人打算来跟我要东西?你的婢女小厮呢,那人是三殿下还是四殿下,都不舍得给你配人用?”
钟大嫂听到他提及三四殿下,忍不住皱眉,又很快舒展。丈夫对方锦湖的安排她大概知道几分,嫁给四皇子不合适,去给三皇子拖后腿倒是十分恰到好处。
“自然不是。”方锦湖闲适地拍了两下手,还在里面照顾方朔的仆役和外面剩下的零星下人们走过来,齐齐对方锦湖施礼,被拒绝了参观提议的管事站在最前面,“二娘子。”
里面没有一位方嘉泽眼里的方锦湖的人,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小厮。
“你们、你们连主家都不认了?!”方嘉泽怒吼,但更多的是惊慌。
方锦湖歪了歪头,轻声细语,“阿兄,他们的工钱,这些日子可都是我在管,你什么都没做呀。好了,劳管事带人去帮我核对财物,抬来这里,等会收拾完了要送出去的。”
方嘉泽看着他往门内走,色厉内荏地喊道,“你要做什么?”
“我来看看父亲罢了。这也有错么?”方锦湖垂下眼,像被伤透了心的妹妹,缓缓走过方嘉泽身边,蹲在墙边守着方朔的禁军看着摇摇头。
同父同母,差距也太大了。
方锦湖缓步进门,把嫁妆单子在方朔眼前晃了晃,状似遗憾地叹气,“管事说了,万两现银和零碎的东西是没有了的,家里锦绣也快出阁嫁人,总不好让她没了嫁妆。宅子是□□父传下来的,不能忘本卖掉,我左思右想,家里那个庄子倒是合适。”
方朔呜呜作声,却被轻巧卸了下巴,在门口刚回过神的方嘉泽听到这句,气得血气上涌,“你休想!那庄子起码六七万两,你一万多就要拿去,怎么不去抢钱?”
再大的情分在捉襟见肘、处处缺钱的生活里都要消磨干净,更何况“兄妹”两个也不曾培养起多少情谊,论起来方嘉泽虽恨方锦绣不听话,但还是有过心疼的时候。
方锦湖乜他一眼,笑意浅浅,“连年歉收,佃户也跑了不少,地都荒了,能折价一万多已经是看在阿娘的份上。到外面去,你怕是连七八千两都卖不到。怕你们没处住,我连这座宅子都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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