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进不去,把积善寺当据点的方锦湖肯定是能进去的。
薛瑜并不担心这个,接过小孩递过来的红果子,咬了一口,山楂酸而绵糯的果肉有着特殊的香气,她卡住一瞬,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口水迅速分泌。
“殿下,积善寺冬日收留了些老弱,已经没地方了。”魏卫河回来禀报,薛瑜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方锦湖柔弱的神色让她脑壳有些疼,她咽下山楂,“若钟娘子与方二娘不介意,在孤独园住一夜如何?”
“殿下好心收留,自是听凭殿下安排。”
方锦湖轻轻颔首,但真要信了他这柔弱无主见的模样,薛瑜也枉和他打了这么久交道。
薛瑜与陈安聊了几句,在后院女孩们的住处分出来了两个位置,两人安顿下来。
方锦湖回到前院时衣袖上打的结已经解开,原本里面装着的红果子散到了每个人手中,薛瑜听见刚刚递给自己果子的小孩与同伴嘟囔,“怎么办?这个比咱们出去摘的果子甜,我想再去要一个送给东家……但我不敢。”
小孩对危险的敏锐度令薛瑜叹为观止,陪陈安逗了一会园里新来的翅膀坏了的鸟儿,陈安忽地出声说要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薛瑜回头就看见方锦湖走来。
方锦湖向她摊开手,里面躺着一个又大又红的圆滚滚山楂,他捏着山楂递过来,“这个不酸,送给郎君。”
薛瑜瞟了一眼附近没有旁人,被调戏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一低头咬向山楂。
方锦湖眼睛猝然睁大,触电般松开手,薛瑜没有咬到,山楂砸进了地上的泥水中,艳红被吞没了。
他有些无措地低头看向山楂,藏在鬓发里的耳尖红了一片。
“不给就不给吧。”薛瑜耸耸肩,拎着装鸟的盒子挪到旁边屋檐下,还没来得及升起一点这个神经病闲的没事干淋雨的疑惑,就见王守跨进了大门。她对刚进门的王守招了招手,“怎么样?给你留了姜汤,去喝一碗。”
“谢殿下!”王守从方锦湖身边走过,脚步轻快地去找姜汤了,方锦湖抬头望向他,过了一会,走到屋檐下。
薛瑜从毛茸茸小鸟身上挪开一点注意力,“你还不去烤火烘干衣裳?”
“他……身上有血味。”
他说完一句,就转身离开,王守刚喝了汤回来,就对上主上若有所思的眼神,“怎么回事?”
薛瑜完全没有闻到血腥味,但方锦湖的武艺比她高,闻到一些别的味道也说不定。
王守听到少女最后一句话,打了个哈哈,“兴许是方二娘子闻错了,能有什么血味?殿下,钟家前院……”
反倒是他的遮掩让薛瑜肯定了方锦湖没说假话,她冷了脸,“你自己说,还是我让陈关回来去查?”
“我就是,气不过让她磕了几个头,没想到这么不经收拾。”王守还在辩解,薛瑜闭了闭眼,“卫河,去查。”
快马行到东城,回来时孤独园晚餐的香气刚刚飘出来,炖菜里混着一点点肉香,馋得一群还不够格去铺子里做事赚钱的小萝卜头口水直流。
魏卫河回来禀报打听到的钟家消息,一直跪在屋檐外受雨水淋的王守笑起来,“您看,这不是好好送回去了吗?”
薛瑜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我让你送回去做警告,不是让你打一顿送回去。”
王守:“她回去也是要挨罚的,打板子皮开肉绽,还不如——”
“那是别人家的事。”薛瑜冷声打断,“你是我的侍卫,别人家如何罚仆从我不管,你违逆命令,我不允许。”
王守有些着急,但还是记得压低了声音,“钟家坏事做绝,害殿下差点回不来,打他家下人吓唬吓唬怎么了?”
薛瑜听出他话里有怨气。之前九月出事,王守是被派出去的,回来也挨了板子,怕是那时候就对扫尾谨慎的钟家有了气。但生气归生气,做事归做事,原本该惶恐的钟家要是有心设计,这次行为完全可以让御史参一个跋扈。
“好吧,我明白了。”薛瑜缓和了语气,王守喜上眉梢,刚要说话,就听主上继续道,“你觉得掌握了消息,就可以做我的主了。这样的侍卫副统领我用不起,等到回宫后人齐的时候,我会原原本本告诉大家为什么把你送回军中。”
“殿下?!”王守没想到会向来心软宽厚的殿下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家殿下平淡的语调依旧是熟悉的模样,但里面包含的冷漠令他心慌。
“我是为了殿下啊,我们陪在您身边为您做事,您就为了一个别家的下人,要赶我走吗?”王守不甘地上前,想跪近一点让薛瑜看清自己肩头的伤疤,那是挨板子时在地上挣扎磨出来的。
然而他还没走到屋檐下,就被魏卫河制住,踩住膝弯跪回了雨中。身上的疼痛让王守清醒了一点,他仰头看着面容绮丽的少年,心底忍不住发冷,“我为您做了多少事啊,殿下!”
“那是你的本职。”魏卫河摁着他的肩膀,冷酷地宣布,既没有像王守想的那样一样心灰意冷生出怀疑,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报复。
薛瑜挥挥手示意魏卫河放开,“我感谢你们保护我,也感谢你们为我做事,但是你的心态已经变了,我不能再留你,希望你好好想想。你也是人,她也是人,被骂了几句就要出手打到头破血流,有理都要变成无理了。我不明白,王守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们曾经是孤儿,是平民,是你在探听消息的时候手头阔绰,和这些人打交道多了,觉得自己也可以草菅人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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