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她的面容被背后燃烧着最后火光的落日照着变得模糊,眼睛却很亮,像带着落日的光芒踏进他的世界。之前看到少女在台上时的心悸再次出现,她的剪影与山洞雨夜重合,他按了按左胸,心跳是头痛发作时常有的急促失序,却并不伴随着痛苦。
他像得了新的病症。
薛瑜没有意识到他的怔愣,在方锦湖面前站定,伸手想拍他肩膀,又意识到不妥在中途收了回去,干咳一声,“这次多谢你。”
她为什么停下了?
是了,她从一开始就怕他,后来是警惕他。
方锦湖垂下眼,二人相隔不远,气息相闻,夕阳的光将他们的影子一起投在树干上。灰黑色的暗影被投在一处,在橙红色的底色中纠缠着,橙红在慢慢由亮变暗,好似天穹高挂的烈日灼灼坠入他怀中又要离开,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他按住心口,向薛瑜走了一步。
见他手下的布料都被抓得皱了起来,薛瑜不由得一皱眉,“你是不是没有用跌打药?”为免被人误会,她专门把药说得明明白白。
方锦湖没有回答,突然转身就走。
“方二娘子?”薛瑜丈二摸不着头脑,追了两步,见他反而越走越快,眼看就要病美人人设破裂变成竞走健将,她停了下来。
回到自己人的簇拥里,薛瑜还是没明白方锦湖来找她是想干什么,她抬起手臂,闻了闻没什么异味,有些迟疑。
应该,不至于是被熏到不想跟她说话了吧?
第91章 . 一技之长(二更) 儿想习武……
在别苑门外, 薛瑜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薛琅整个人散发着丧的气息,不讲究形象地蹲在门槛上,抬头看了她一眼, 往外挪了挪, “阿兄回来了,我不挡路。”
薛瑜差点被他逗笑了, 他当他是狗吗,还不挡路?
皇帝安排的禁足并没有限制很死, 比试最后一天放出来,到底是一比完就得回去还是可以再逛逛都全靠自觉,跟着薛琅的禁军也没催促他快点回去。于是薛瑜进去擦洗完,准备出门时,还看见薛琅在门前蹲着, 像只垂头丧气的弃犬。
薛瑜按住他肩膀,“你还不回去?怎么, 觉得我说得太重了, 比武输了来找茬?”
“我没有。”少年抿了抿唇, 烦躁地抱着头抓了两把,“我不想现在就回去。你能让薛玥留下,让我在这里待一会也不行吗?”
他不想回去,回去面对母亲失望或期望的眼神,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跟随着的侍从全被他轰走,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停下时眼前就是薛瑜的院落。
他自己没意识到,他的尾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
薛瑜把他往外推的动作停下,拍了拍他, “不想回去?”
薛琅本想回嘴说关你什么事,但最后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头埋在双膝之间,看上去更像是一头弃犬了。
“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那就跟我走吧。”薛瑜架着他的手臂起来,薛琅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有些茫然,“去哪?”
“上马!”
薛瑜带着侍卫们翻身上马,让了两匹马出来给薛琅和负责看守的禁军,薛琅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跟着薛瑜驾马往前。
他不知道前路通向哪里,但疾驰在最前面的削瘦背影就是他的方向。
自从有了马蹄铁,兵械坊晚上还得赶一阵子工才能休息,薛瑜到时里面还有人往外送蹄铁,临时马厩边上已经点了火堆,映得只剩余晖的昏暗天色明亮起来。
“吁——”薛瑜在兵械坊外勒马停下,“四弟,等我出来?”
兵械坊内部在薛琅得到允许之前是不适合进去的,但弹簧木板拿出来做测试也没什么影响。薛琅沉默着下了马,点点头。
兵械坊内第一个发现来人迎上来的永远是姜匠,薛瑜问了几句最近的风箱使用感觉,确定运转良好,才说起了弹簧的事。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毫无进度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问姜匠就嘿嘿一笑,“殿下的东西,当然是准备好了的。”
他引着薛瑜去了旁边仓库,原本拼好做示例样本的那块安装了弹簧的木板旁放着一个马车车架,顶棚被拆掉,只剩下最下面的车底板框和车轮部分,在上面垒着好几块长木板。
木板上压着几个布包,拆开一看,却是大小粗细不一的弹簧。
姜匠道,“您说只要一点,但我们觉着既然是给马车装的,就一口气都做完。本来想给殿下全部锤到板子里,又怕殿下觉得不合用,就没装。您放心,只要您发话,我们不睡觉也给您把这弹簧装完,绝不耽误您用!”
“不睡觉倒不必了,多谢你们赶工。”薛瑜没想到他们干劲这么足,做出来这么多弹簧,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更何况还有马蹄铁和其他兵器盔甲修理的工作要做,恐怕兵械坊的匠人们都是牺牲了休息的时间帮她做的事。
姜匠直笑,“要不是您换了风箱,我们别说赶工了,连一个整觉都别想睡!哪像现在,还能好好睡个囫囵觉,明天再敲几个蹄铁,这一批就全部换完啦!”
弹簧数量够多,做实验也容易出效果,薛瑜很快从四组里选出了两组弹簧,让姜匠带人敲进马车木板,“这两天就要带马车去展示,到时候赏钱不会少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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