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高束,美人锋锐,再秾丽的容貌也比不过她眼中的光芒慑人。薛琅知道,自己要输了,原来之前薛瑜真的不是说大话,而是胸有成竹。
他本该气恼的,但他的心情格外平静,甚至有些高兴。
看啊,这就是你们看不上的病弱三皇子,比你们这些废物强多了!
但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薛琅没有再看,他认真射出了自己的倒数第三支箭。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飞出的箭矢劈开了原本在红心的薛瑜的箭,稳稳扎了进去。
这比之前他的成绩都要好,薛琅想高呼让薛瑜来看,回头时,薛瑜却已经不在眼前。她策马出了障碍柱子,腰间箭囊空空,眼睛微弯,笑起来,“我赢了,四弟。”
瞬间,紧张气氛里被压抑住的喝彩声如雷鸣般爆发出来。薛琅望着她,眼眶有些发潮,张了张嘴,“恭喜……”
薛玥从旁边小跑过来,对还在马上的薛瑜张开手,“阿兄赢了!”薛瑜垂下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薛琅的声音被淹没在喝彩之中,没有传到薛瑜耳中,他停下冲向薛瑜的马,闭上了嘴。
“这算什么,四殿下明明更擅长的是重弓!”远处的喊声响起,无比刺耳。
薛琅回头望去,却是方嘉泽。他恼火地将手中长弓一把掼在地上,厉声喝道,“输了就是输了!”
这一声带着满满的怒气,说不清是到底为了不耍无赖还是为薛瑜出头。
不说为薛琅摇旗呐喊的人,连薛瑜都有些惊讶,望向他,“其实用不惯半石,不必照顾我的。不如这样,我们再比一次。”既然要比,不如在这方面出风头出个彻底。
她猜得到之前薛琅和他的跟班们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她只学了一两次,不通骑射罢了。但有着原主记忆的她一清二楚,眼力、计算力、马术,这都是成为骑射手的优良原始条件。这具身体虽然力气不足,但在一定范围内可以靠技巧补上。
骑射是原主学过的技术里,唯一被教习夸过的。因此被林妃强行请假后,还曾经偷偷做过自己的小弓,按着仅有的学过部分反复练习过。后来去学习时也曾试过弓,六十步内百发百中,一般的轻弓大概近六十步出头的射程就是极限,原主手里的轻弓最多能到一石弓射程的一百步。
她只是手有些生,但不代表身体记忆这么容易遗忘。
之前试弓不是她自不量力,只是被皇帝训练了这么久,琢磨着力气总该有些上升,才去从三石弓挨个试了一遍。事实证明,力气是变大了,但还不足以支撑她完全拉开六十多斤的一石弓。不过,比起之前只能开一半左右已经好了很多,也许不久的未来她也能开标准弓了呢?
薛琅对薛瑜的提议并不愿意接受,被施舍和被看低的感觉反复在心头回荡,但他知道,薛瑜真的有能力说这句话。
“薛琅,还愿意比试否?”皇帝沉沉的声音从台上飘落,在一片欢欣和不满中,显得格外特殊。
薛琅低下头,“以矮脚马为彩头的比试,我已输了。二次比试,我愿开始,若我输了,则以‘朱颜’相赠,若三哥输了,则请赠我矮脚马,可否?”
朱颜弓薛瑜或许现在用不了,但除了她,也无人堪配。
“可。”薛瑜没有应答,这声是皇帝为她点的头,“既然你们兄弟约定了彩头,朕也不能小气。这样吧,谁赢了,朕的照夜白龙,便赠予谁。”
低低的议论声在台上响起,照夜白龙马是皇帝的御马之一,就算不考虑马品种的优良,单单是意义就非比寻常。
薛琅和薛瑜同时拱手应诺,薛琅抬起头,捕捉到台上母亲和舅舅们对他使的眼色。
他们在说:无论如何,势在必得。
见他不为所动,钟大的眼神变了变,示意他去看皇帝与薛瑜。薛琅偏了偏头,果然看到皇帝的眼神只聚集在薛瑜身上。
说着胜者,但或许,陛下心中的胜者从来只有一人吧?到底是薛瑜是他的磨刀石,还是他是薛瑜的磨刀石,薛琅一时竟然不知道答案了。他度过了荣宠耀眼的前十三年,认知里顺理成章的一切却在今年短短一个月里被不断打破。
他转回头,母亲在对他做一个口型。
“他在打压你。”
薛琅垂眼走到摆放弓箭的几案旁,重新挑弓。新一轮比试的规则由台上确认,他听到有人说,“既比箭术,怎么能没有活动靶子?不如让人吊着果子射箭。”
皇帝:“活靶,不错的想法。”
这样的游戏薛琅是玩过的,他最喜欢有些胆小鬼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副怯弱样子,好像让他时不时腾起的暴躁都散去了。但他很清楚,薛瑜极度讨厌这样以人为玩乐的游戏。甚至他一度为了看到薛瑜厌恶和阻拦时的头疼表情,故意将他的小游戏们摆在她眼前。
不过那时的乐趣,随着薛瑜慢慢长大表情愈发减少、变得越来越少出现在外面后,很难找到了。现在的薛瑜,已经是会把他气得牙痒痒的而不是被他气得牙痒痒的模样。
台上提议者薛琅并不认得,坐着的位置也不在钟家和方嘉泽附近,他磨了磨牙。
该死,他这个三哥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么多人,还把弱点暴露得这么明显的?
有皇帝点头在先,薛琅还没想好如何驳回去,就听薛瑜笑着开口,“那不如,就请这位郎君下来为我兄弟二人做靶,如何?我们的骑射都很精通,绝不会伤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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