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了话,藕儿不好拒绝,嘴上应着是,神情两难,犹豫着说:奴婢能伺候夫人,自然是求之不得,可郎主那头不好短了人侍奉穿戴啊
云畔一听,似笑非笑眯起了眼,看来阖府上下没个能耐人能伺候郎主,竟是少了你不成了?
藕儿顿时白了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支吾搪塞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呀?云畔板着脸道,听说你在公爷身边伺候了三年,真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儿了,我这夫人门才几个月,在你眼里还是外来客吧?
藕儿慌了神,虽说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真要是说出来,那可是切切实实犯上的罪过。她只矢口否认,忙说不是的,郎主是主子,夫人更是主母,奴婢一心侍奉郎主和夫人,夫人让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云畔说不用了,先前我还瞧着你素日忠心,想把你留在我跟前,成了你的面。可后来见你不情不愿,只想侍奉公爷,这样的大佛,我这庙看来是供不下了。反正今日正在往外发人,不如你借着这个时机去了吧。你放心,公爷的穿戴我自然另外指派人伺候,绝不慢待了公爷的。
藕儿惶然,没想到她竟要撵自己出府,忙跪下道:夫人息怒,奴婢知道错了,自今日起奴婢就在夫人跟前伺候
可她愿意伺候,自己不敢留她了,一般房里的大丫头们,都自诩高出底下女使一等,到底与主子近,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时候久了容易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别人府里常出这样的事,家主身边伺候梳妆的、伺候穿戴的,大被收房的前景,仿佛做上了这等差事,就是预备姨娘。
藕儿未必没这样的心,平时看她少言寡语一副清高劲儿,其实说到底是不屑与其人为伍。所以这人是留不得了,干脆一气儿弄出去,省得夜长梦多。
抚了抚裙上褶皱,云畔垂眼道:我命人查过你的身籍了,你不是卖身入府,身家算干净,你爹娘八成等你出人头地后,孝敬们呢。在咱们府上,你就是再干二十年,不过是个女使,没什么前程,还是去吧,或是换个人家,你的大造化说不定。
这下子藕儿大哭起来,掖着眼睛说:夫人,我伺候公爷多年,从未犯过什么错
云畔霎时寒了脸,原想和她理论理论的,但转念一想,没什么必要。主母不在家,一个年轻女使钻郎主卧房,正经人哪个这么干?说出来不光她没脸,更是折辱了李臣简。
边上的姚嬷嬷一点就透,那天夫人内寝,不一儿藕儿就从里头出来,当时她还吃了一惊,不知为什么这丫头在里面呢。
现在看来,必是奴婢做得久了,心生厌烦,想尝一尝当主子的滋味儿了。既被主母发现,就应当知道原因,还赖着不走,真脸皮比城墙还厚。
她哭哭啼啼,难道还让夫人和她费嘴皮子不成!姚嬷嬷挡在前头,伸手拽了她一把道:姑娘不必哭,主家发女使,从来用不着给任何人交代,使着不好就换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姑娘在府里伺候了这么长时候,还不懂这个道理?至于犯没犯错,天知地知罢了,夫人留你面子,自己要惜福,什么事都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边说边招呼绿檀和鸣珂,你们俩陪她回去收拾收拾,趁着天『色』早,送她出去吧。再者叮嘱门房一,往后不是府里人了,要府须得通传。
绿檀和鸣珂道是,比了比手说:走吧。
藕儿没办法,抽抽搭搭望了云畔两眼,最后还是被她们拉扯着,往后罩房去了。
把人发了,云畔又转头对姚嬷嬷道:以后让绿檀伺候公爷更衣,让鸣珂带她两日。绿檀这丫头,我看着老实本分,且又是才上房,不仗着自己功高,弄出什么事端来。
姚嬷嬷道是,早前伺候公爷的,确实高人一等似的,夫人拿藕儿做了筏子,往后那些人就该警醒了。
云畔点了点头,咱们家保得太平无事不容易,跟前的人尤其要心,这等不知界限的女孩子,一个都留不得,我原还想着容她在我身边侍奉呢。说着无奈一笑,你瞧见了,人家并不乐意。
今日院里人员大变动,虽说丫头们上手还不怎么熟练,但是上头老资历的女使引领着,大事情可以做得好。
李臣简回来的时候,云畔在廊下迎接,把人引上房后,便让绿檀预备替换的常服。
入冬以后的风带着凛冽,刮在脸上生疼,命人搬了三折屏来挡风,自己在屏风前坐着。檐外的日光照着大半个身子,暖烘烘的,等出来落座,推过几上的桂花熟水道:公爷解解乏。
的琵琶袖扫过碟中的木樨花,带出三三两两几朵金黄,那修长白净的三指捏起盏,青嫩嫩的指尖,不像舞刀弄剑的手,更像捉笔杆的。
脸上一直含着笑,连抿茶嘴角都仰出了弧度,云畔瞥了一眼问:公爷今日遇见趣的事了?
说没,但神情怡然自得。
她愈发纳罕,既然没趣事,一直傻笑做什么!
罢了,不管,她伸了伸腿,四肢百骸都透着舒爽,晒久了点困倦,合上眼睛兀自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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