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说什都晚了,好冷静下来忖, 偏问梅芬:你是说,一切都是何啸设的局?
梅芬依跪着, 仰首道:请爹爹想想, 最后是谁渔翁得利?
舒国公忽觉得无话说了,转了一大圈,婚事果真落到了何啸上, 原本有巳巳那日的陈情,何啸已经完被排除在梅芬郎子人选之外了
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脑袋,我自诩聪明,原来是个猪脑子,竟被个后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明夫人震惊过后泪如雨下,上去抱了梅芬哭道:我的儿,这回真是爹娘害了你了怎好,横竖退亲也不是第一次,再退一次也没什。
梅芬却说不,何啸在爹爹和阿娘眼里一向是端方君子,你们从未见过他人后的嘴脸。退亲且不急,也不要声张,等何啸再来,到时候就请爹娘亲自验证,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吧!
明夫人和舒国公茫,看着面前的女儿,居有些不认得了。平时的梅芬懦弱得没边,连喘口大都不敢用力,如今是怎了?怎忽变了个人似的?
父母的疑『惑』看在眼里,勉强扯了扯嘴角,为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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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麦收的小厮被人从赌坊里推了出来,旋即一钱袋子砸到了他脸上,没钱还想蹭局,滚滚滚!
麦收从地上捡起空空如也的钱袋,在大腿上砸了砸,嘴里嘟囔着:老子有钱的时候一个个像孙子,这会儿没钱了,翻脸不认人果真乞1的嘴,粉的腿,都是好物!
说完泄愤似的对着楼啐了两口,转身差撞上人,唬了他一跳:没长眼睛啊!
结果那人并没走,是赔着笑脸说:哟哟,险些叫小哥崴了脚,怪不好意的。今日正好发了月钱,我请小哥喝两杯权当赔罪,反正我家里没人,独个儿也寂寞得慌。
天『色』将暗不暗的时候,道旁起的灯笼隐约照亮来人的眉眼,正是魏国公府的长松。
麦收并未见过他,是觉得这人有意,撞了一下就要请人吃酒,自己刚输的底儿掉,肚子里也正唱空城计,有人能请客,也算意外之喜。
于是一甩脖子,说好,交个朋友,朋友不嫌多,朋友多了路也多。
两人找了个坊墙下的小摊,这样时节『露』天吃酒,比在脚店舒坦得多。
摊主上了酒菜,两杯酒下肚,兄弟交情就建立了。麦收问:阁下在哪儿高就啊?我陪着我们公子出入上京名流宅邸,从未见过你。
长松唔了声,我在安抚家做工,寻常干些打扫院落、清理马厩之类的粗活儿,哪里有机会得见贵人。话又说回来,贵家主是哪位啊,既出入名流宅邸,那想必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麦收道:好说、好说,洛阳才子何仲柔说过?
长松哎呀了声,那是位才高八斗的名士啊,在这样的家主手底下办差,必定是又风光,又滋润。
麦收了,一会儿一会儿摇,后来扯着一边嘴唇晃晃脑袋,嗤了声道:才高八斗吃酒吃酒。
长松看出他有些不满,来结交他前都是仔细打探过的,这小厮一直贴身侍奉何啸,怕是何啸身上有几颗痣他都知道。
一个标榜完人的伪君子,要挖出一半边角料,就够大做文章的了。何啸不是在乎虚名吗,越是在乎虚名,越是浑身漏洞,不说旁的,就算打出来他是某某首的裙下之臣,也够让他为正名忙活一阵子的了。
长松给他斟酒,殷勤劝饮,我看阿兄是从乌曹馆出来的,那里的槛高得很,没有五两银子进不去哎呀,名士就是名士,每月发放俸禄竟那慷慨。
麦收了,又嗤了声,咱们公子是一等才情一等品格的人,怎能放任跟班赌钱?所为了杜绝我进赌坊,每月给我一吊钱,说余下的岁末再支一吊钱,够什的,买两壶酒就没了。
长松讶:一吊钱?那还不及我的月钱,安抚府上做杂役的,每月还有二两银子呢。边说边觑他脸『色』,我看阿兄是被那些乞赶出来的,想必身上已经没钱了吧?这样,我今日才得了二两,分一两与阿兄,上京的开销大,每日买个胡饼吃,也好解解乏嘛。
麦收看他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酒酣面热下一阵感动,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啊。
长松眨了眨眼,什屠狗?我不会宰狗,我连杀鸡都不敢
麦收咧嘴笑起来,我不是这个意。
长松把花生米嚼得咯嘣响,一面一面将银子往前推推,收好收好,黑灯瞎火的,别弄丢了。
麦收怅长叹着,把银子收了起来,算我欠你的。
长松笑了笑,不谈。
两个人碰一碰杯,别样快活。后来长松又问他:那阿兄每月才一吊钱,哪里来的银子进乌曹馆啊?
麦收嘿一笑,我们公子的字画值钱啊,偷着拿出一两幅来,转手一换就是钱。
长松哦哦,果有学问就是好,样样能换钱。我过何仲柔的《金带围》,什罗袜尘生,酒暖花香,太阳一照,黄昏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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