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嫁了公府,就得考虑目下的处境,官家三位皇侄,不则下的道理她应该明白。陈国公府二子二女,楚国公夫人年也生下了长男,官家就要挑选承继帝位的人,也得先考虑后的,方不会让李家宗祧最后旁落。所以要真想和陈国公、楚国公分庭抗礼,就得先如他一样,膝下个一儿半女。如今官家年纪渐长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宽裕,总早一日好一日。
人在夹缝中生存,也要仰望太阳的决心,毕竟这样祸福相伴的时局下,退一步不能否自保,进一步,也许就柳暗花明了呢。
云畔听了,低着头道:嬷嬷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姚嬷嬷见她故作镇定,耳根子却红起来,不由软了心肠,夫人不怪老奴啰嗦吧?夫人这聪明人儿,其实哪里用得着奴婢多嘴
云畔从绣墩转过身来,温声道:哪里,我正需要嬷嬷的当头棒喝呢。时候我欠思量,嬷嬷见识广,可以给我提个醒。
当初姨母让姚嬷嬷陪房,她只觉得多个人多个胆子,换了新地方也伴。现在听她一席话,才道果然了岁数的人,能够事巨细面面俱。
将手压在膝,指尖茫然拨动裙的缠枝蹙金绣,留下一片沙沙的触感。
静下心来思量,自己确实过于利己了,只顾着害臊害怕,没体谅他的处境。
只太后那头究竟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明日要入禁中拜见,她心里又惴惴起来,不应当如何应对才妥当。
或者还走一步看一步吧,禁中的想法,自然不愿意看见她立时和魏国公一条心的,否则太后的那点心思,岂不白费了吗。
唉,她暗暗叹了口气,这事不宜和旁人起,要靠自己梳理,自己站稳立场。禁中欲拿她当棋子,魏国公也未必靠得,她在闺中时想过,婚后不过两头敷衍独善其身,现在看来,其实很难。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抬起眼看,透过半支起的窗牖,看见一个穿着赭罗腰襦裙的女孩子,脚步轻快地从廊翩翩而来。李惠存李臣简的同胞妹妹,但两个人长得并不怎么像,大约李臣简随了梁王妃,而郡主随了梁王吧!
惠存当然兴的,少女天真明媚,所的喜欢都做在脸。家里添了人口,让这位常觉闺阁聊的郡主了指望,终于迎来一个新玩伴了,且这位阿嫂还带着手艺呢,愈发让她充满向往。
她了,并不一脚迈进来,反倒站住了,立在槛外叫阿嫂。这公府的好教养,不因一头的亲热,就往人家屋子里横冲直撞。尤其阿娘还告诫过她,如今哥哥娶了嫂子,人家夫妻许多私房话,姑子见了要避忌,要挤在里头凑热闹,就没眼力劲儿。
所以郡主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哥哥在吗?
云畔从里头迎出来,拉着她的手进屋子,公爷才接了消息,衙里事亟待处置,去去就回来。
新婚第二日,怎么还要处置公务?官家不准了他休沐吗?惠存嘴里虽抱怨着,可心里还称意的,哥哥不在,她就能和阿嫂多相处一会儿。
惠存就如个妹妹,灵动又乖巧,云畔很喜欢她,携了她的手坐下来,让檎丹香饮。
云畔常喜欢在茶饮动脑筋,比如春分时候做荞麦饮呀,立夏时节做红颜酒。
一盏精美的荷叶杯里盛来了琥珀『色』的茶汤,面飘着一片薄荷,惠存尝了一口,以为只薄荷熟水,谁并不,入口温醇清甜,薄荷只回甘中参杂的一部分。
她抬起了一双晶亮的眼眸问:阿嫂,这什么?
云畔碧梨熟水,要能得新鲜的秋梨,做出来的更好。把梨和马蹄一齐放在屉子蒸,就像蒸花『露』一样,提炼出来的熟水加进一点杏汁,再加蜜,就做成了。她着笑了笑,公爷旧疾,老咳嗽,这熟水能清肺润燥,对他的身子益。
惠存立刻对她肃然起敬,果然阿嫂巧思!我哥哥能娶你真好,连我也跟着沾光,能喝阿嫂特制的饮子呐。
两个女孩子,坐在背阴处消磨时光,檐外日光如瀑,她这里茶香,陶然得很。
惠存又抿了口,温存地:阿嫂了新府,千万不要觉得拘谨,我和阿娘都很喜欢你,你就将这里当做娘家一般着皱了皱鼻子,不对,要比在娘家更自如,我这里没作『乱』的妾,若不听话的奴婢,阿嫂只管狠狠责罚。
云畔苦笑了下,连你都听我娘家的事了?
自然。惠存道,阿娘也使了人打探呀,听你府那个妾可恶得很,要换了我,那日必定砸开府,大闹起来,我倒要看看这妾室如何收场。
所以惠存也一腔热血的人啊。
云畔摇了摇头,当日城里都『乱』套了,下着大雨,人人自顾不暇,谁来看你闹。况且那样的家,回去了也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能几条命够她算计。
惠存歪着脑袋想了想,很快便豁然开朗了,也对,不京来,就不会入舒国公府,和我哥哥的缘分就从谈起。你瞧,人的命运老天爷安排好的,这处不开花,那处自然结果,吧?
她爽朗笑着,年轻的女孩子,出一套老道的宿命论来,听去很趣。
云畔亲手替她添了香饮,又拿叉子叉了块橘红糕放进她的青瓷碟子里,一面道:我才来,不道祖母怎么看我。今日敬茶,我心里慌得很,就怕祖母不喜欢我,往后不能讨祖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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