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着左老将军可始料未及,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客套:“沈小将军不必多礼,少将军青年才俊,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寒暄的说辞从善如流,但左老将军的内心还是纠结不已,沈玠这个老东西,又送粮又介绍儿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沈玠笑道:“左老将军过谦了,听闻您膝下虽只有一女,却是位一等一的巾帼英雄,照样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啊!”
“哪里哪里!沈将军谬赞!”
沈玠拱手笑道:“左将军,咱们闲话少叙,粮食送达,老夫也要回京复命去啦!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扫席烹酒,请老将军豪饮三百杯!来,粮车物资留在原地,我们回去!老夫告辞了!”
左恕无语地抱拳回礼,眼看着景国官军一齐转身,迅速离去,留下了几十辆大车,满载米面粮食停在原地。
左恕只好派人将几十车粮食搬回临安城中,看着饥民碗中添满了饭食,老将军一颗心却忒不是滋味,自己的朝廷弃百姓于不顾,敌国君主却将天下百姓当成子民看待,这让他们这些父母官员情何以堪!
“启禀将军!西南驿所传来急报!”
听见西南传来的消息,左恕禁不住心头一紧:“讲!”
“皇上下旨命左琅将军兴兵剿灭苗疆叛党,左琅将军抗旨不尊,正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
“你说什么?!”老将军眼前一花,气急攻心,往前一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幸亏亲卫眼疾手快扶住。
“琅儿可有信来?”
“回将军,左琅将军一路都是秘密押送,由大理寺的人监管,旁人一概不准接近,这个消息,还是您的学生偷偷传出来的。”
“回营!我要写奏折!上奏朝廷!”
☆、滨州
楚岚身上的伤势一日强似一日。
叶家不吝钱财,给楚将军吃的用的全是最上乘的药材和药方,使得他身上那些伤处不仅愈合颇快,且几乎不留疤痕,一段时日过去,身体虽已无大碍,但楚岚还仍旧留在升和钱庄,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这个朝廷钦犯根本无处可去。
雁归离开时,将叶航和叶玖留在了楚岚身边贴身照料,一来能保护楚将军安全,二来还能陪他聊天解闷。
这两位都是虞境之内的天都叶氏子弟,不仅武功一等一的好,还很开朗健谈,他们知道楚岚在南疆的功绩,便对这位大英雄甚是崇拜。楚岚不能出门,他们便经常将外面的消息带回去讲给他听。
景国国君派靖国公沈玠给临州灾民送粮的事情,楚岚就是从叶玖口中听说的。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叶玖:“这是真的?”
叶玖点着头道:“是啊!千真万确!可惜滨州就不一样了。”
“滨州怎么了?”
“金州的叶檀王爷亲自送粮食到滨州,但是滨州守将拒开城门,说……宁可百姓饿死也不受敌国粮米……”
“简直荒唐!若百姓都是他们的父母亲人,他们还会说这种混账话吗?!”楚岚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稳了稳心神,又问,“那滨州流民可有伤亡?”
叶玖点头。
楚岚沉默良久,想到自己眼下自身难保的处境,忍不住悲叹,却也无计可施。
他从记事起就被他爹拎着棍棒皮鞭教导守国爱民,可天灾一至,国君朝廷竟然作壁上观,装聋作哑,弃百姓不顾,倘若没了百姓,那他们这些守在边关打仗的又是为了谁?他们守的是谁的国,保的又是谁的安定?!
他禁不住悲愤交加,胸中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这时叶航从外面进来,一脸凝重,进门先同楚岚打了个招呼:“楚将军。”
叶玖眨眨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刚听滨州那边传信带回来的消息,说滨州流民□□,和官军打起来了,流民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的人全都被杀了。”
楚岚一惊:“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奸细混在其中,怂恿流民□□的?”
叶航摇头:“这些天流往滨州的灾民之中已经饿死了好多人,滨州守将不但拒收景国粮米,还下令驱逐城内灾民,几十大车的粮食就在城外摆着,城内还每天都有人饿死,官府不给百姓活路,就有胆子大的年轻人与官府理论,道理讲不通便以武力逼迫守将开城门,结果双方就动起手来了。”
楚岚:“难道是滨州守军认为淮安王是以送粮为饵,趁开城门之机犯境吗?”
“檀王爷命人将那几十辆粮车放在城外,便离开了,绝不可能是饵。”
楚岚沉默了,这是所有他能替朝廷想到的所有理由了……言尽于此,他终于不得不相信,一直以来,自己守的这个国不过是荆氏自家的天下,保的也只是京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的安定!
胸腔里止不住一阵翻腾,楚岚抬手捂住胸口急喘数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楚将军!”
……
这日,景国每月一次的大朝会议事完毕。
内侍宣道:“传皇上口谕,淮安王叶檀、靖国公沈玠到御书房见驾,文武官员退朝!”
百官山呼万岁,恭送皇帝下朝。
御书房内,雁归换下了朝服,只着一身便装,与淮安王、靖国公二人见礼落座。
“这些日子,朕有件事一直想与二位商议,但是王爷久不在京城,也就暂时搁置了,正好趁本月大朝会王爷回京,沈老也抽的开身,才召二位过来说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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