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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江先生果然依言离开了滨州大营,去向未知。
而楚岚,在隔日清晨,点齐了亲卫人马南下回京。
☆、越界(上)
第二十五章 越界(上)
风雨将至未至,整个中原局势乍看之下仿佛是一片风平浪静。
而此时,虞国境内的风云变幻将起,却尚未成形;景国却已是一片风雨满楼。
曾于多年前遭人迫害失踪的太子景昭回归景国,登基继位,次年将改年号为乾安元年。
乾安帝登基之后,低调而迅速地清理了昔日皇次子党羽。这位年轻的陛下城府颇深,手腕极高,一场顺藤摸瓜、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势力肃清虽然没在朝野之上弄出多大的声响,乍看似蜻蜓点水、土里拔苗,私底下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扫荡了曾经效忠于二皇子景翰及韩太后的各方势力。
一时间,朝中重臣贵戚下狱的下狱,抄没的抄没,将皇次子一党尽数拔除,这对那些势力和个人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的灾祸从开始到结束,才仅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日黄昏,雁归坐在御书房窗边的软榻上,遥看天边落日飞红,目不转睛,眼睛都不眨,也不知在想什么。
内侍推门进来,轻声道:“陛下,叶王爷求见,正在书房外候着呢。”
“嗯?”雁归仓促间回过神来:“请他进来。”
“是,陛下。”
内侍出门片刻,就见淮安王推门走了进来。
“臣叶檀,拜见陛下。”
“王爷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
虽说御书房内并无外人,这二人仍旧是依法度行了君臣之礼,礼毕,这房里便没了君臣,成了自家舅甥两人的天下。
叶檀眼尖,一眼就瞄见陛下手里捏着的物什:“哟!才几年的工夫,陛下怎么还添了睹物思人的毛病了?”
雁归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攥着的那块玄色衣摆,挑了挑眉,也不接他的话茬,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把那块布仔细折好又揣进怀里。
“嚯!居然真的是啊!”八卦之心顿起,淮安王那一对桃花眼都开始冒光了,“我说呢!当初你命都差点没了,手里还一直攥着这块衣角死不松手,原来……哎不对啊!陛下,怎么只有衣摆?不是香帕啊?这姑娘怎么还爱穿黑衣啊?来来来,陛下,快跟臣好好讲讲!”
“讲什么讲,你别过来!”雁归从小榻上站起来,“别为老不尊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什么?!说谁呢!我这风华正茂的!怎么就为老不尊了?!”
雁归伸手一推叶檀后背,推着他走到桌边,往椅子上一摁,笑道:“娘亲舅大,年长一岁你也是长辈,以后别总动气,老的快,来,表舅坐。”
“什么事儿啊还神神秘秘的!要我说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娶妻的事情了,我说的是娶妻!立妃立后的先搁一边儿,你要是喜欢谁家的姑娘,娶回来便是,有哪个敢说三道四的我替你收拾,何苦你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成天捏着块碎布睹物思人!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你说你这脸还往哪搁?”
雁归在心里苦笑:“娶”回来……说的容易,他哪里娶得动啊!
“让表舅见笑了,这个嘛……只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妄想罢了,倒是你,堂堂的淮安王,怎么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儿也不上心哪?”
“啊?我……不是,这说着你的事儿呢,扯我头上干嘛?我这不是还没有看得上的么!”
“也对,咱们景国全境上下有哪个不知道咱们檀王爷的风采,是吧?”雁归扬着眉笑,拿了一个橘子,不紧不慢地剥了,放进叶檀面前的茶碟里,“来,表舅尝尝这个橘子,甜得很。”
叶檀也不见外,拿起橘子掰成两半,一半递回给雁归,他动作自然而然,轻车熟路。
叶檀这不经意间的一个习惯,却让雁归的思绪蓦地闪回他们幼年一起相伴成长的时光。
那时候,雁归还是太子,叶檀和他的孪生兄弟叶楠则是叶王府的两位小郡王。太子喜静,平日里也不喜与旁人来往,却唯独与那两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叶小郡王十分投缘,虽然差着辈分,先帝也还是将太子那两位小表舅接到了宫里住着,为太子伴读。于是,这三个粉雕玉琢似的娃娃,便每日同吃同住,朝夕相伴,一起成长起来,直到雁归十三岁那年,风云突变……
那段温暖的记忆,也是在那后来支撑着雁归一路艰难行走的依靠。
雁归接过叶檀递回来的半个橘子,慢悠悠地吃着,叶檀的视线则落在他手背那条伤疤上,那道疤,筋肉虬结,一眼就看得出是烫伤,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雁归……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到底是受了多少苦?给表舅说说。”
六年前,自从宫中传出太子暴毙而亡的消息,朝中太子辅臣一个一个地被抄家下狱,叶家树大招风,虽根基深厚不至于被害到家破人亡,但也同样遭到了牵连,被驱离大都,分散各地,而叶檀他们叶氏本家这一脉被发配得最远,自京城调配金州,在当年与流放也无甚区别。
那时候,叶檀十四,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不懂朝中那些风云诡谲,直到长大成人,从父亲身上接过家国的重担之后,才从当年那一番动荡中看懂一些端倪,也正是这样,他越来越坚信雁归还活着,于是一面不动声色地暗中寻找雁归的下落,一面攥紧自己所能收拢的兵权与叶家仅存势力,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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