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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岚突然觉得两腿发软,浑身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来,他慢吞吞地坐回方才的椅子上,沉默了好半天,视线才转回江先生脸上,两眼微微泛红:“景昭……雁归?雁归他不是……在南疆,我明明亲眼看见他中了尸毒,从那么高的断崖上跳下去……越人,你说,这个即将继位的景昭,会不会是叶家找的替身做的局?根本就不是真的景昭?越人,你可亲眼见过他吗?他真的是雁归吗?”
    江先生摇摇头:“消息是可靠的,但人究竟是正主儿还是替身,就只有他展露真容时才能分辨了,是真是假,我们倒也难知晓……云舒,你希望是?”
    楚岚双手无意识地攥紧,默然不语。
    沉默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他突然抬起头:“越人,一个月后,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去一趟景国?用什么办法都行!我要亲眼看看雁归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你疯了吗?!你……”江先生却被这话惊得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盯着楚岚通红的眼睛,“一军统帅偷偷潜入敌国?!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楚云舒!你脑子不清醒了吗?!”
    楚岚抬手使劲捶了捶自己的额头,阖上眼,似乎恢复了冷静,江先生方才松一口气,只见他再睁眼时,仍旧是那副疯魔的模样。
    “越人!我楚岚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人,这一回,我求你!”
    楚岚明白,新帝登基那天,是自己能目睹那人真容的唯一一次机会,错过了,此生怕是再也没有可能相见了,是真是假,他一定要亲眼去看才不留遗憾!
    江先生茫然地坐回椅子上,把茶盏盖拎起来丢在一边,也没心思在意此举是不是有辱斯文了,直接端起早凉掉了的茶灌了一大口。
    许久才开口,斯文扫地的骂道:“楚云舒,你这个憨货丘八,自己疯就算了还要拉上老子陪你一起疯……老子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你们楚家多少条人命啊?这辈子得这么给你这孙子当牛做马……”
    ☆、还愿(上)
    第二十二章 还愿(上)
    江先生是位奇人,这事儿楚岚一直都知道。天底下似乎就没有此人办不成的事情,当他乔装打扮跟着商队混进了金州城大门时,他才深切体会到这厮还真的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江先生给他安了个二掌柜随从的身份,这使得楚岚不仅能跟着商队顺顺利利地进入金州城,还要随二掌柜北上京城大都筹备登基大典。于是,楚将军摇身一变成了商队掌柜的小厮,那位二掌柜也自然是被蒙在鼓里,只知身边这小伙子是大掌柜故友的同乡,人虽然生得忒标致,却可惜是个哑巴。
    话分两头,此时江对岸的滨州大营里,新任统帅水土不服、积劳成疾大病不起,除了神医江先生和几位心腹亲卫之外,楚将军不能见任何外人。
    而偷梁换柱出来的这位,已经随着商队抵达了景国大都,刚好是登基大典开始的前一天,他们运送的货物都是些南方的各色果品和沿街装饰摆设之物,按照仪仗列位部署,楚岚给自己选了一个既不惹眼又能看得见天子车驾的位置。
    入夜,他坐在街边临时搭建的帐篷外面,一宿没合眼。
    夜里风凉,楚岚裹紧了单薄的衣裳,仰望黑漆漆的天幕上碎星点点,依稀记起数年前那个冬夜里,那孩子怀里捂着着两个饼,就坐在他房门口,傻乎乎地等着,整个人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可叹世事无常,才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风水轮流转,那个无家可归的人居然就变成了他自己,而且还要不惜冒着私通敌国,诛九族的大罪,隐匿身份,乔装改扮地跑到这儿来,就只为了再见他一面……
    自己这是疯了么?!
    仔细想一下,好像还真的是!
    江越人那个混蛋玩意儿,嘴上虽然还算是留情,但心里肯定已经笑疯了吧?这货从小就忒不是东西,这次回去必须得把那厮灭口了才解恨……
    遥望着天边明灭的星辰,楚岚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止不住浮想联翩:如果,明天看见的那个人真的不是雁归,该怎么办呢?可如果雁归真的还活着,他又该如何看待那孩子对自己的感情呢?坦然接受?那必不可能!可往事历历在目,他也没有本事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他究竟该把那孩子摆在心里的什么位置才好呢……也或许,雁归登基成为一国之君以后,便会把这些荒唐的过往都从记忆中抹去也说不定,他还在这纠结什么呢?自己想的也忒多了!
    天色还未明之前,大都城就开始喧腾起来,两队禁卫军先行,在整条天街迅速列位,各个披坚执锐,军容肃整,文臣武将们位列两侧,全部面南恭候着天子车驾,礼乐阵阵,端肃庄严。
    当天光乍破,一缕曙色铺于天街之时,只听执礼官扬声高呼,文武百官齐齐俯首跪迎圣驾,六匹神骏牵引着龙辇缓缓出现在天街尽头,一左一右两位护驾使伴着龙辇款款而来,左面那位须发全白,高大魁梧的老将军,乃是景国第一元老,靖国公沈玠,走在龙驾右面的年轻将军,修容齐整,丰神俊朗,却偏偏生了一对桃花眼,先前楚岚虽已有猜测,却不敢肯定,直等到听见身边人的窃窃私语时,才确定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淮安王叶檀。
    此时钟鼓礼炮喧天齐鸣,天子车驾款款而行,在经过楚岚面前时,他那颗心躁动的几乎快破胸而出了,隔着光华璀璨的珠幔,他极力地想看清龙辇内那位天子的真容,可惜离得太远,穷尽目力也只能勉强看清车内人的大概轮廓,正巧此时淮安王驭马而来,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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