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面前高大的男人让巫马冬亦如临寒冬,她的手心攥出了冷汗,脑仁也开始嗡嗡作响。
大统皇帝身边的公认的红人,文有凌珞,武有冬原。这两人偏偏都招摇,一个睡便后宫,一个执掌兵马。
巫马冬原一身玄袍衬着暗红的蝠纹,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他别着的龙头金簪——不知皇帝是有多宠信他,看那做工质地就知道,之前此物应在皇帝的龙冠上吧。
若是巫马冬原浅笑,完全就是温润如玉又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熟识的人见了必定认为这个人谦谦君子。
他向前想要牵起巫马冬亦的手。
“叁妹,日头这么烈,这是去哪儿啊?”
巫马冬阳昂着头,默默地把巫马冬亦护在身后。
“你们怎么冷着个脸,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必夹道欢迎但也不需要这么淡漠吧。”
巫马冬原大手一挥,门外全副武装的士兵里立刻跑出来一个,乖乖跪伏在地上,用自己的背垫他高贵的身子。
“你回来干嘛。”
巫马冬阳自然不给他好脸色,冷冷地问。
“做大哥的飞黄腾达,怎么可以忘记妹妹弟弟。”
这话一出,巫马冬亦冷笑起来,不说兄妹二人心知肚明,就连家中下人也知道他们巫马家家主时时盯着叁小姐的商号。她拉住巫马冬阳的手,视死如归。
“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得不到商号,二哥也不会去给你做炮灰。”
巫马冬原眨眨眼,他的笑容似乎是画出来的,从他出现那刻就没变过丁点。
他们兄妹叁人,眼睛都随爹,那双狭长的凤眸在五官里尤其出彩。可哪怕几乎是一摸一样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巫马冬原像是随时会偷袭的毒蛇,那双眼睛并不是他的武器,而是迷惑敌人的漂亮摆设。若你望着他的眼睛,一定会被他的美貌吸引,而当你看到他的獠牙时,已经来不及逃跑了。
士兵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地侍候着,巫马冬原端起一杯茶,小嘬一口,刚刚笑眯眯的脸上此刻全然是悲痛了。
“我可真的给你们带来了荣华富贵,怎么还不信大哥啊,我们可是一家人。”
“小妹,镇南候已经向我提亲了,他是先皇亲封,雄踞一方,又一表人才,天下多少姑娘巴不得的机遇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是不是要谢谢我?”
“你妈的!镇南候已经六十多了,妻妾成群,是出了名的老淫棍。你叫她去嫁给一个蛮荒穷地的死老头,只不过是觊觎商号!”
巫马冬阳几乎要把眼珠瞪出来了,还没等巫马冬亦说话,他就一把拎起了巫马冬原。巫马冬原身后黑压压的士兵全都操起了长矛。可巫马冬原并没有一丝担心的意思,淡然地挥挥手。
士兵像木偶一样听话,乖乖收起武器。
“冬阳,你看,嫉妒了不是。大哥也给你安排了,镇南候的叁女儿,那可是闻名天下的美人,哥给你说了亲,一定让你娶她!”
镇南候的叁千金,确实是一位大美人,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但于两个月前死于失足坠崖,生前尚未婚配。
“妈的!”
拳头划破空气的声音戛然而止,冬阳回过头,是巫马冬亦伸手拦住了他。
她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到巫马冬原得意的嘴脸,但是还是不能放任巫马冬阳发怒,她牵起二哥的手,偏过头。
“你最好时时刻刻检查你脖子上那颗胡桃,以免它四崩五裂地出现在书房里。”
“等等!”
巫马冬原叫住她。
“小妹,其实,哥哥并不是要你的商号,我们是兄妹啊,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但是哥哥真的心疼你不是,你看你也赚得不少了,富可敌国。不如就让大哥操劳,你游山玩水岂不美哉?”
“我死也不会让给你。”
“唉,话别说的这么满好不好?”
巫马冬原心有成竹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他直勾勾地盯着巫马冬亦,薄唇微启。
“进来。”
巫马冬原摆摆手,士兵们立刻整齐地向两面让出一条路。秋式微穿着她们相遇时的长袍,容貌身段冠绝天下,一如初见般惊艳,只不过脖子上多了两把锋利的斧头。
秋式微平静地看向巫马冬亦,几不可察地摇摇头:我没事的。
“好看吗,妹妹。我特意让她换上给你看的。”
巫马冬亦的心脏要炸开了,理智也在看到秋式微的一瞬崩裂。
“唉~别动,”巫马冬原笑的猖狂,他看出巫马冬亦按捺不住,偏要逼迫她崩溃,“斧头不长眼的,妹妹。”
他优哉游哉地走向秋式微,挑起秋式微的下巴,眉眼间尽是得意。
“我们的长得很像吧,秋姑娘。”
“呵,畜生怎么会和人像呢。”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巫马冬原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你不了解我,我能做出的事,远比畜生残忍,”巫马冬原侧头看向巫马冬阳兄妹,对着站得笔直的士兵大声喝到,“野狗们!”
十个士兵齐刷刷地站到他面前。
巫马冬原抽掉架在秋式微脖子上的斧子,扔给巫马冬亦。
“杀了他们,不然”
他伸手扯掉秋式微的外袍,兴奋地盯着巫马冬亦的眼睛。
“我就让他们玩玩你的小娘儿们。”
水州市集
冉璎特别不喜欢这套衣服。
她努力忽视掉街上男人女人炽烈的目光,拽了拽凌珞的袖子。
“为什么这套衣服这么大一个洞。”
“殿下,那不是洞,只是露腰。”
“你故意的?”
“为了尊重民族习俗,只有南蛮未婚的少女在大统境内允许掩面,您忍忍吧。”
凌珞也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的目光,她偷偷侧头瞄了一眼冉璎暴露在空气里的腰肢。
饱饱眼福也是蛮好的。
今天的水州格外热闹,因为常威将军凯旋回乡修养了,连同他的亲信卫队都一同回来了。街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想要一瞻将军威仪的姑娘从城西排到了城东。冉璎故意装作官话不好的样子,别别扭扭地问旁边的姑娘。
“唉,姑,姑娘,什么呀,这都在看呢?”
“呦,南蛮来的吧,一听就知道你是外地人。这都在等常威将军,今天他要和巫马商号的当家叁小姐、巫马冬阳一起骑马游街呢!”
“这有什么好看的?”
“听说叁小姐已经准备把巫马商号交给他代为经营了,自己要和环采阁那个小妖精高山流水隐居山林了。”
“?”
冉璎吃了一惊,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看着与她搭话的姑娘,那姑娘看她眼神空洞,只觉得是因为她来自他国,不知道巫马家的人都是什么人物。
“啊~你不知道啊,这就有的说了。巫马商号是巫马家的叁小姐一手建立起来的,每年最差的分号营业额都有六千多两白银,巫马家富可敌国可全靠巫马冬亦,不过她被妖精迷了眼,还生了一场大病。不过最近倒是有看过她去东街收账,看来是好的很吧,也不知道环采阁那群小贱人给她下了什么迷药。如此兄长不怪罪她还给她”
姑娘自说自话越来越入迷,一幅花痴相,还没等她说完,冉璎就被凌珞拉走了。
“凌珞,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清楚。”
凌珞听到冉璎喊她,但街上人声鼎沸,又听得不是很清。她回过头看她,发现不知为什么她面色铁青。
“巫马冬亦的商号怎么可能放手给巫马冬原。”
“哈,怎么不可能?”凌珞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笑意,心里美滋滋地等着她的夸奖,“本来计划就是让秋式微去迷惑巫马冬亦,让她乖乖为我们出钱,可惜谁能想到她俩情投意合。这不还是要落在我们手里,爱一个人就会有软肋,现在她绝对被我们拿捏得死死的。”
凌珞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满是欢喜,她期待地看着冉璎,却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
“巫马冬原要杀了秋式微?”
“死人有什么价值,活人才有价值。虽然巫马冬原的方式确实残忍,但是不是你说的吗,不择一切手段。”凌珞试探着回答,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冉璎的表情,“秋式微不惦记她的钱,那就归我们了。”
“你不想?”
冉璎沉默了,她看向人潮,置身繁华喧闹让她根本无法深思。但她是知道巫马冬原的手段的,朝中一直有传闻前丞相巫马大人的死并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常威将军是朝中唯一不会武功的将军,手下却有最能打的将士,他生性好勇斗狠,残忍不堪,还记得叁年前北关练得十二州,都是他的战绩,只不过背后是十二州屠城,无一幸免。
“如果在里面的人是我,你会怎么样。”
凌珞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向冉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如果要我遭受这些,不如死了。”
冉璎伸手偷偷从旁边的小摊摸了一根擀面杖。凌珞歪了歪头,她拉住要穿过人潮的冉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当脸遮掩在面具下,她甚至不能根据她的表情而做出回答。
“凌珞,可能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是令人捉摸不透又令人作呕的人。”
木青川的容颜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多年过去,若说有什么能把冉璎抓回最脆弱的时刻,大概便是她的音容笑貌了吧。实际上,她死或生,冉璎并不知其中真相,只是每每她想起,脑海里全是对自己的质问,思维发散个没边,宫里不缺变态到极致的人,若她真的死了,会不会生前也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她在宫里奔跑着找她,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回答她得不过一片荒地而已。
我不做王储了…
我不做王储了!
幼年的她在夜里一遍一遍地流泪,如果皇位的代价是珍重的人的生命,那权力只能保护自己吧?
可她应该学会冷漠,学会冷血。
她学会了…
她学会了吗?
“现在我要她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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