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物升看着他,这人的眼神令他极为恐慌,并非恶意,甚至是和蔼的,但他理直气壮觉得可以占有他,碾碎他,因为他花了钱。
秦卫并不回视,他知道这是一种反抗的姿态,最好不要,但他又去盯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什么也没有,他是在虚空中寻找安慰,可是这一刻痛苦太强,而“对面”某种可以安抚到他的感觉也太清晰了。
在刹那间,他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这就是他要找的,真的存在——
一切变成了黑暗。
道路消失了,一片漆黑,他想上前,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有一部分记忆在数秒之前被清除,身体里某种喜悦还残留着,隐隐有某个目标,但他只能听到一个声音,父亲的声音,从灵魂深处传来,说道:“找到他的路径了。”
剧痛中一切感觉恍惚,系统被侵蚀,道路的前方什么也没有。
很快那种笃定感也消退了,他感到巨大恐惧和空虚感,他丢失了极其重要的东西,他向着虚无坠落。
他躺在床上,这是冰冷的现实,他听到父亲说话,他在和谁说道:“把他的情感引导到这里来。”
比疼痛更糟的是歇斯底里的无助与恐惧,必须依赖什么,不然无法活下去。
他只能看到父亲,一时间头脑中只有他,情感和注意力被修改了,这是唯一可以安慰他的人。
父亲抚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抚他。
秦卫能感到这一刻自己不自然的安全感与信任,相信父亲会为他着想,为了得到他的爱这痛苦是值得的。
他知道父亲享受这个,太过于享受了,他在自己身上花了太多的钱和精力,多到实际上不太正常。
他这么折腾,正常家族可能早就放弃他了,但父亲跟和他杠上了似的,一定要他活下来,把服从烙印到他骨子里去。
最终他变成了秦物升想要的那样,跟在他身后,完全的信任、崇敬和爱,在痛苦的时候渴望得到他的安抚,即使这痛苦完全是他造成的。
秦卫身体在发抖,可是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像只小狗,被完全的驯化了,一切被烙在他基因里的情感被激发出来,疼到颤抖却一动不动。
这是在这段关系里他必须要做到的,他的位置。
“我在科学部看到你时,就知道你是个特殊的孩子。”秦物升说,真的像个父亲一样安抚生病的孩子,“我希望你是我的孩子,你已经没有家了,我希望你那种不惜代价的爱能属于我。
“你总是偏执地寻找一些不存在的东西,这是你的优点,但也是弱点,你为此不惜把自己毁掉——现在你的确把自己毁掉了。
“你落到了最底层的地狱里,再也没有出路,现在你终于能死心了,明白你只能属于我。”
“是的,父亲……”秦卫说,“我明白了。”
当他说出这些,心情很平静,仿佛某种和解,他身体中的系统给他这样的回馈。
“我很抱歉,父亲,”他小声说,“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以为没有你可以得到自由……”
“你现在回到正途了。”父亲说。
“嗯,”他说,“您……对我真好……我一直很感激,我不会再怀疑了……”
父亲笑了,非常满意。
秦卫从医疗床上起身,发现自己变成了少年人的模样。
随着束缚的深入,他会长大,得到房子里更多的行动权。
他头脑里有一个隐隐的念头,他需要这个权限,会更快,但不确定是因为什么。他想也许自己到来之前有某个计划,但是丢失了,像他丢了很多东西以后,永远也不可能找回来。
“现在,我们来做一下你的力量测试。”父亲说。
管教员给他拿上金属盘,里面有可怕的测试仪,包括数十根一尺长的感应针。
父亲把长针插进他的身体,接触到内脏,用电流刺激,他的力量在刺激下显现出来,仪器能得到深入的数据。
秦卫平静地承受痛苦,很明显,他现在身体里有某种父亲极为重视的力量,是当年在科学部时植入的东西,到了地狱,它变成了某种真实的超能。他很高兴能帮上忙。
当他感到更难以忍受的疼痛,他本能去看父亲,觉得只要表现得够好,这人就能拯救他。
墙角发生了某种变化,有东西浮现,不是很清晰,但当形态奇异的不像属于物质世界的触手出现在房间里时,所有的仪器跳动,秦卫听到黑暗中的窃窃私语。
父亲很专注地看着,眼睛发亮,那是怪物一般的光。
“很好。”那人说。
秦卫浑身都汗透了,他低声说道:“很荣幸能为您效劳。”
对方盯着屏幕,秦卫看向天顶,有一个老式的吊灯,上面好像有巨大的东西盯着他。
数据跳了一下,父亲说道:“小卫,别盯着。”
秦卫回过头,那人说道:“它和我们是一起的,这是我所在地狱的样子,它会是你的主宰者之一。”
“您要用我和我的力量去喂食它吗,”秦卫说,“我知道了。”
他不再去看,他知道终点在哪里。
对方抚摸他的头发,说:“乖孩子。”
当测试结束,秦卫下床离开。
他穿上上衣——已经备好了一套符合他身份的正装,他也有了新的居所,要继续往下三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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