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红樯门坎,入眼就是开阔露天廊院,枝叶茂盛涨长势甚好的几株迎客松,每位宾客手里都被分到几颗珍贵罕见的寿果,于是笑意愈发真切。
尚且未到开宴时分,众宾客在席间落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林秋白抱着金尾鱼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在那里品尝瓜果。
修士普遍不注重口腹之欲,宴席上摆放的都是些瓜果美酒,但也较平常精细些,由师傅精雕细琢然后摆盘点缀,譬如半人高的海芋参被手工雕刻成寿龟腾云,栩栩如生,不像是吃食倒像是摆件或是工艺品,吸引来许多人驻足围观,接连感叹。
“不愧是俞家家底深厚,瞧瞧这云翔楼只是一处别院也装点得跟仙境似的,就连海芋参千金难求竟然被拿来这样造。”
“你懂什么?”有人侃侃而谈:“真正有价值的就是这位雕刻师傅。”他神秘兮兮的道:“这可是周公子亲手雕刻的呢。”
“周公子?哪位周公子?”
“还能是哪位?”
提到周公子肯定是周家那位不务正业云游四方的幺子,据说不仅红粉知己遍天下,还精通手艺机关,那令众多修士乐不思蜀流连忘返的戏秘阁就是他的首创,未曾想他雕刻技艺也造诣如此深厚。寿龟活灵活现踏云而来,双眼灵气逼人,有如活物。
“大手笔呀!”刚进门的宾客感叹:“不过也是奇怪,之前俞祖师总在海岛举办寿宴,千岁寿宴更加不同凡响却为何反而跑别院来了?”
旁边人小声回答:“还不是为了给俞二公子长脸?”
毕竟是出席他人寿宴,俞二公子被人踩脸的事没人寻衅去提,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众宾客间议论得最多,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前两天群音大会,在场不少人还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最近各地魔物作乱,心魔三弄在这当口现世,世道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心魔三弄的确防不胜防,”那人话锋一转:“话说,你们说林秋白真的重塑灵根了么?”
“真真切切,”与他相差一步的宾客,顿了顿,低声说道:“仙友不在场恐怕不知道,林秋白灵根被废其中另有隐情……”
他卖了个关子,当日不在场的众人纷纷好奇地望过来连声追问,见周围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才缓缓道出当日经过,尤其是换灵根之事一字不落叙述一遍。
众宾客听罢当即倒吸口凉气:“鸿羽真人竟偏袒至此!”
其实他们更想说的是大宗门水这样深?
“我早就看出这郁楚辞惯会装模作样。”
“之前瞧着月朗风清一副高洁不可攀的模样,私下竟是如此不堪的小人。”
“郁楚辞先是偷窃血玉冒名顶替,后又抢夺他人灵根,被揭露后还试图拉无辜之人陪葬,如此之人道德败坏,简直是贪婪成性无恶不作,希望道衍宗奉公执法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闻言那人摇头道:“他已神魂俱灰。”说着,将火焰燃烧的经过讲了出来。
“该!”
“大快人心!”
听众们纷纷附和,有的人则唏嘘不已。
貌美窈窕的侍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美酒一一盛上,斟满静置在宾客面前,灵气馥郁酒香扑鼻,登时转移了众宾客注意力:“喝酒喝酒!”
转眼过去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到吉时。
俞二公子在仆从簇拥下走进来,他梳洗打扮的华丽精美,脸颊却深深凹陷下去,唇上涂了口脂填充气色反而的脸色愈加苍白,他放眼看去,在角落里找到正啃果脯的林秋白,手背在身后,指尖深深地刺破掌心。
在开宴前,他就得了俞祖师的指示。
不可擅自对林秋白下手。
所以他一直忍着。
他从小就得俞祖师欢心,也知道俞祖师此次是特意为他作脸平息那些乌烟瘴气的谣言,也有意要在寿宴上下下林秋白的脸,但现在他每每只要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当日烈火焚烧的场景,这几乎成为了他的梦魇,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是他强制压抑恐怕早就冲上去想把人弄死。
俞二公子的席位在最前排,但走到一半,他还是脚步一转往角落里走去。
那里有石柱遮挡视线,又有茂盛葱茏的盆栽掩映,就是从台上往下看,一眼看不清那里坐了什么人。
正因为地处偏僻,所以林秋白得了个清静。
但这个清净很快就被打破了,俞二公子就近找了个位置落座,周围仆从试图说服他到前排去也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蹬开。
落座后,俞二公子瞟了眼桌上果皮瓜核,阴阳怪气:“林秋白,你胃口不错?”
林秋白已经没在吃瓜果,而从乾坤袖里掏出小玉瓷,把里面的丹药当糖豆吃。
这是云流玅为他炼制的提升修为的灵丹,融合灵根有别于其他常见灵根,需要时时刻刻补充灵气,何况他境界提升太快需要稳固根基,所以每日药不能离手。好在云流玅心细如发,丹药口味时常更换,甜瓜、花蜜、竹叶味不停更迭从出不穷,所以林秋白倒也并不排斥。
融合灵根旁的没有,就是胃口特别好。
闻言,林秋白点点头。
顺带喂了口怀中金尾鱼。
俞二公子瞥了眼那条尾,还待讥讽两句,申时钟声缓缓响起。
大厅骤然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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