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法术’,不是‘魔法’。”一个青年的声音更正道,这位的西奈语比另外几人说的标准多了,不过语气里有一种真情流露的高傲自满,“虽然其他地方区分不严谨,但恶魔高原可是很靠近教会的。”
另一个伊里斯口音的男人说:“所以我们才在这鬼天气上恶魔高原来找死啊。”
“呸!晦气!”诺伦口音骂道。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米哈伊尔走来,为首的是那个妇女。她是唯一一个进屋后还没拉下兜帽、拆下面纱和头巾的,这时朝米哈伊尔道了谢,邀请他一块儿坐坐,却没有急着烤火,而是领着其他人祈祷了起来。
六个人竟然分别用五种语言念诵起了《太阳神典》中的同一段祷文:
“太阳神密特拉啊,我抱愧蒙羞,不敢向您仰面,因为我们的罪孽灭顶,我们的罪恶滔天。从我们列祖直到今日,我们的罪恶甚重。因我们的罪孽,我们和君王、祭司都交在外邦列王的手中,杀害、掳掠、抢夺、脸上蒙羞,正如今日的光景。[1]
“……”
米哈伊尔听了一会儿,摇摇头,也不打扰,站起身来,摸着墙壁绕过他们和朽烂的桌椅,在撕裂积灰的帷幕后面摸到了牧师讲经时倚靠的约柜,一拳打烂。随后,米哈伊尔抱起那些碎裂的木头,转身去了教堂的另一个角落。
这声音惊动了刚进来的其他人,伊里斯男人叫道:
“那是约柜!”
“是啊,是约柜。”米哈伊尔走到一半回过头来,语调轻快了些,“这是教堂里最好的木头,即使在亚巴顿帝国,用的也是上好的香柏木呢。抱歉,原本好东西当和弟兄姐妹们分享,可我的妻子生病了,这也是我无法邀请诸位分享火堆的原因之一,请原谅。”
“哎呀,这有什么好怪罪的……”诺伦人不好意思起来,“我说,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吗?”
米哈伊尔差点睁开眼睛,六人以为屋里闪烁了一瞬间的亮光是摇曳的火焰所致,都没有注意。但是少年抱着一堆香柏木碎片,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们有酒吗?”
小队沉默一阵,同时大笑起来。那个西奈语说的好的贵族青年说:“我就说他是联邦人!”
领头的妇女看看他们的篝火,有点无奈:“我保管我们所有的酒。不过,您知道,这种时候的酒水是很珍贵的……”
米哈伊尔嗯了一声,再次致歉,回到原本待着的角落里,将香柏木塞进火堆里。
藉着不甚明晰的火光,那六人看见角落里并没有所谓的“生病的妻子”,只有一副棺材,面面相觑,不由降低了交谈的声音。而米哈伊尔捣鼓了一下火堆,将包裹着白布的“贞洁祭祷”横架在棺材上,竟然连外套都不穿,跟六人打了声招呼便钻进了屋外铺天盖地的雪中。
不到一刻钟,小教堂的门轰地倒下又轰地合上,看起来再来一次就会彻底报废。但此时,那六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扇门上了。
刚才为他们生火的白发少年将一头两米多长的熊丢在了地上。
事实上,他比那头熊要高一些,因此看起来像打晕了一个肥胖的醉鬼。也许是为了不把血腥味带进来,短短一刻钟内,他不仅找到并打死了一头白熊,还把它的血和肉处理干净了。
但是六人都没有紧张,反而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米哈伊尔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说:
“不好意思,诸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火吗?我妻子生病了,闻不得这个味道,这里又只有肉可以吃。作为交换,肉可以分你们一半。”
十四五岁的少年先举臂欢呼,伊里斯人立刻在巨大的行囊中翻找起来,说:“我带了锅!”其他人也七手八脚地搭起架子,原本煮热水的小锅被挪到了一边。
米哈伊尔剥下熊皮挂在门口,掏出匕首轻松地肢解了这头庞然大物,叫人很难相信他是个盲人。红发男人耸了耸鼻尖,满足地叹了口气,小心地从又脏又臭的衣衫里掏出一只布袋子,拈了几片香叶、两粒胡椒和一点粗盐丢进伊里斯人的锅里,此举赢得了众人的热烈掌声。诺伦人则摸出一只茶杯,女人倒了一杯烈酒递给米哈伊尔,青年和少年从他手里接过熊肉,刷刷剁成肉丸,和带着点血水的骨头一起丢进锅里一通乱炖。
味道肯定不会太好,不过在这种地方有口热腾腾的肉汤吃就该谢天谢地了。女人高兴地在胸口画太阳十字,赞美道:
“感谢您的慷慨,我的弟兄!果真,这世上还是有您这样好心的骑士老爷的。愿父神庇佑您和您的妻子!”
“谢谢。”米哈伊尔在少年和妇女中间坐下,一点也不避讳地引出一丛火焰,炙烤起了手中的熊肉。油脂和肉汤的香味迅速弥漫开去,七个围坐在火堆边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肚子,随后笑了起来。
妇女又给米哈伊尔倒了杯酒,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眨了眨眼睛,和蔼地说:“老爷勿怪,也请父神原谅——这是咱们上个月从一个魔鬼手上抢来的。”
“齐格弗里德联邦的‘雷霆’,教会在东征中缴获了很多。”米哈伊尔说,“我知道,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不是坏人。唔,也没必要叫老爷什么的,咱们都是父神里面的弟兄姐妹。”
“话不能这么说。”伊里斯人非要杠上一句,“虽然我的确不是坏人,但我们才见面多久,您就知道咱们不是坏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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