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会小心的。我想,那些异教徒也会对我带去的礼物感兴趣。”米哈伊尔喝完最后一口汤,道了谢,正准备去洗碗,西拉却踮起脚来抢过碗碟,自己跑去洗了。塞拉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她看起来实在忧心忡忡,米哈伊尔只好坐下,决定只待五分钟,最多十分钟。塞拉要说的对他来说不要紧,但是“说出来”对塞拉而言是一种神圣的、紧迫的使命,他必须聆听。
果然,塞拉给他倒了杯水,起头就说:“对不起,我的弟兄,我知道您想回去陪伴您的妻子,但在您上山之前,我必须向您说清楚其中的弊端。没有有利的,只有弊端。要是您后悔,我们也不会怪罪您,相信以您的能力,连夜带着彼得一家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抱歉,还是希望您带上彼得和玛利亚……”
米哈伊尔说:“我不能再逃避了。”
塞拉为他的“不能”顿了顿,继续说:“您是要典当东西,还是交纸币?如果您的身份不显赫,那么两条路都不安全。前者会被判定为假货,后者会被判定为假币。您这样孤身一人前来或者只带了少量侍从的贵族少爷,布朗们也不是不敢下手。父神在上,请原谅我的僭越:我曾见证过一次此类的行动,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揭发。愿父神原谅我的软弱。”
“您已经足够坚强了。”
“远远不够,远远不够,我的弟兄。无论如何,您要小心陷阱。就算您有搏杀猎狗的力量,卫队却有法师和火枪,后者为数不少,每年都会从外面买来新的,花的钱还用不上卖酒的零头。”
“那没什么可怕的。”米哈伊尔说。塞拉不由多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既不是盲目自信,也不是逞强,带着点怀疑继续说:
“好吧,但也希望您知晓失败的后果。如果法官照我说的那么做了,您千万不要生气,当然,也不要认罪,只说是有什么误会,你不知道是假的,把东西先留在那里叫他们好好鉴定,向父神发誓也没关系。暂且先回来。”
米哈伊尔丝毫不怀疑此地领主一伙能有那么无耻,却还是皱眉问道:“这么肆无忌惮吗?”
西拉洗好了碗,闻言哎哟一声:“科斯特·布朗就是橡木城的皇帝,有什么好忌惮的?”
“西拉!”塞拉责备一声,又诚恳地看着米哈伊尔,“还有别的说法,我想想……对,有时候会有跟政府一伙的财主等在边上,‘好心地’借钱给你,那个时候法官会进一步逼迫你。要是遇到,您千万不要顾虑我们的安危,只管拒绝。
“我丈夫就是这样变成农奴,又被人打死的。歉收的年头,咱们交不上税,被迫举债,一开始说好是三成利,收债的时候却成了八九成,只好抵押土地。但老爷们又会说那只能算是利息,我们不能走,得留下来干活直到还清本钱。但实际上本金永远都还不上,每周的工钱刚刚好够利息和吃穿,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和时间干别的活,就这样永远地成了奴隶。”
米哈伊尔点点头,塞拉却当他是没见识过这类人的无耻,焦急地说:
“您知道做奴隶意味着什么吗?那比经上写的残酷百倍。主人稍有不顺心,就可以随便打死人。上个礼拜,您还不在这儿,箍桶匠希德的女儿就是被巴托洛缪老爷活活打死的。新教的人说她是女巫,没经受住驱魔的考验,可谁信哪?尸体就在山上,都被鞭子抽烂了,还没人敢去收……”
“她是不是巴托洛缪家的女仆?”米哈伊尔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是啊,”塞拉说完,惊讶地说,“您知道了?”
米哈伊尔抿起嘴唇,双拳紧握。
半晌,他说:“德尔加多说她是巴托洛缪宠爱的女仆,不幸逝世。”
“指望那家伙嘴里说真话,还不如求告魔鬼发善心。”西拉小声嘟哝,一想到箍桶匠希德的女儿,就轻声啜泣起来。
“别害怕,西拉。”
“我没害怕,塞拉。”西拉说,“我和莉莲以前还一起踩过葡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
“你想说谁?”塞拉的语气严厉了一些,西拉不管不顾地叫道:“父神啊!”
塞拉正要生气,米哈伊尔打断道:“这事会有一个结果。在那之前,请再等待一两日,好吗?”
修女们各自生着闷气,不搭理他。他却不生气,站起身来告罪离开,回了亚伦休息的杂物间。临走前,没忘记在井边拣了几朵小花,洗干净后捧在手中。
圣灵降临节前一日,塞弗林主教早早地爬起来做清晨祷告,以一种令人担心他会倒地而亡的缓慢打扫起教堂来。
塞拉和西拉还在睡梦之中,米哈伊尔带着稍显愉快的心情走出小门,轻声同老人打招呼。
就在今天早上,亚伦有了一点反应。是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生的:他放开亚伦的时候,亚伦抬手抓了他的衣服。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了。但是米哈伊尔只是对着他做了忏悔祷告,留下一个比平日更过分一些的吻,为他盖好斗篷,告诉他自己中午就回来,随后就提起“光辉少女”准备去践行诺言。
这是他即使不是密特拉的圣子、圣徒、信徒,仅仅是作为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库帕拉也必须去做的事。
第129章 28六个女巫(8)
塞弗林似乎一直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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