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裙满意地挽住了沃夫冈夫人的手臂,珍珠耳环临走还善意地说了句:
“也不必这么刻薄,医生,虽然米哈伊尔是个亚巴顿人,可他真的很英俊啊!”
夫人们带着女仆和化妆箱风风火火地走了,亚伦呼了口气,挑挑眉毛,两条腿搁上了梳妆台。
很快,米哈伊尔换好衣服回来了,怀里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管家服。他穿着不算太厚的棉袄和长裤,皮带在腰间收紧,袖口领口和裤脚的白色毛球愚蠢劣质得和他睫毛上的金粉很配,脚上踩的从家里穿出来的小皮靴则加强了整套服装的滑稽感。
但是亚伦还是看呆了。米哈伊尔怎么会愚蠢呢?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都很可爱,只不过是可爱的品种不太一样。米迦的蓝眼睛是活泼炎热的烈阳下的远洋,米哈伊尔采用的蓝色则是一种亚巴顿王族特有的深渊般的深蓝,他只要站在那里,哪怕穿个破麻袋,都马上会有人牵来毛驴和他一起去往烈阳城[1]。
作者有话说:
米哈伊尔扮演米哈伊尔,毛子表演苏联笑话,这很合理(X)
[1]圣经新约中耶稣骑驴进圣城耶路撒冷的梗,此处理解成第一次神降即可()
第107章 26四点空袭(9)
米哈伊尔见夫人们不在,松了口气,反锁上门,放下衣服,弯下腰去,单手顶起亚伦的眼镜,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擦了口红,猛然停住;亚伦却灵巧地环住他的脖颈,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早上好,米申卡。”
医生那年轻的、稍显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在教堂后面的小房间里回响。米哈伊尔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扫过难得粗糙的痕迹,在对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稀薄、闪亮的粉尘。
“发生了什么吗,亚伦?”米哈伊尔指指空荡荡的房间。亚伦的一只脚收回来,另一只已经搁在他后腰上了:
“鬼知道。不过,离活动还有一点时间。我有事要去做,不能陪你用午餐了,所以……”
米哈伊尔轻轻地抱住了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梳妆台上。
午餐后,扮演扮演“圣诞老人”的“米哈伊尔”的米哈伊尔,扛着一口快有他人那么高的麻袋,在街上游荡。胜利教堂和红月教堂也有济贫活动,不过没有喷泉区这么隆重、繁琐。
一开始,米哈伊尔简直不知道这是救济还是某种诡异的献祭,长长的队伍从教堂侧门一直排到了广场外面,市政府警卫队在近旁巡逻。天气不算太冷,但是海岸风大,一面蓝底水仙旗在天上呼啸而过,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挂在了教堂钟楼上。前来领救济物资的贫民被严格限定了出身和年龄,几乎都是些孩子,济贫院的四五岁幼童们也穿着缝缝补补的单薄衣衫,一大早就被组织出来在这里排队。他们不被允许大声交谈、随意走动,但他们都知道今天可以领到衣服和糖果,每一个人都在忍耐。
米哈伊尔能做的不过是像一个真正粗暴的亚巴顿人那样,在队伍中间挤来挤去,选择几个真正的穷人,送出麻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
他在心里冷笑,因为不少其实生活还过得去的家伙穿着不知哪里翻来的破烂衣服,装模作样地在队伍前头愁眉苦脸,但那都瞒不过他。他可以分辨出好人和坏人,穷人和富人,现在连穷人和更穷的穷人也能分辨,因为窄门在他里面。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唯一看见的就是这座富裕的城市里有这么多不同的贫穷。
忽然,他叫道:“您不是比顿先生家门房的孩子吗?别捣乱!”
穿上粗跟短靴直逼两米四的米哈伊尔像拎鸡仔一样从人群中提起一个小男孩,周围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男孩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放开我,亚巴顿杂种!我要告诉我爸爸!这里是莱茵公国,轮不到你管我!”
“这是偷窃。”米哈伊尔认真地说,“您的家境并不贫困,甚至可以说的上富裕,何必——”
他惊呆了。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库帕拉长到十八岁,差几天就十九岁了,从来没有人对着他的脸吐口水。
男孩看见他的神情,更加得意起来,虽然还在空中晃着腿,却已经不怕了:
“我告诉你,这就是一直以来的规矩!爱德华兹医生没有教你吗?!这些礼物本来就是给我们的,那些不去工作的懒鬼也配拿吗?连我,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感恩,从小就帮比顿先生打扫花园,他们呢?什么都不干,只会在街上乞讨!”
“可是他们找不到工作。”米哈伊尔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辩解了一句。
男孩摇着头说:“亚巴顿人果然都是笨蛋。工作有的是,但是他们贪心呀。像我,给比顿老爷干活从来都不要工钱,他们却整天嫌累,还要更多的工钱,宁愿乞讨都不愿工作。”
米哈伊尔说:“你一天工作多久?他们最多的每天需要工作十六个小时,得到的工钱甚至没法让自己补回消耗的体力,更不要说吃饱。”
“他们可以回家吃饭呀,在外面吃饭当然很贵。”门房儿子嘟哝道,“而且,也可以打猎……”
米哈伊尔叹了口气,把他放在广场外边,又回到了长长的、一动不动的队伍里。这些孩子得这样熬过一个漫长的夜晚,米哈伊尔不知道他以前所谓行善的时候那些受他帮助感谢他的人是否也是如此,他只能沿着队伍来回走动,尽量多给他们一点温暖。有一回他抱起一个女孩,她就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只好一直抱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