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镇也是一样。这个小镇属于查莱克辖区,附近还有许多零散村庄。阿诺德每个月月初都会来一趟,说是度假;波托西人惯于拖延,因此月底是各种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常常有人生病,天气一热,中暑啊昏昏沉沉地摔一跤这种事常有发生,阿诺德虽然不很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请得起医生,但这天气出门跑一趟都够呛。七月份的糟心事不少,阿诺德把一位断了腿的病人留在客厅边上的小房间里叫卡捷琳娜照看,自己趁多云天气骑马来了卡拉镇。
米哈伊尔非要跟来,说是要调查科兹洛夫那桩案子;那天早上声称被打劫的商人们听说市长夫妇遇害,立刻放弃了追责,在罗林斯起疑心之前跑了。
阿诺德就是为了躲他才跑路的,也没有米哈伊尔说谎欺骗罗林斯的证据,因为在他入住自己平常光顾的旅馆之前,米哈伊尔已经到了,还因为踩塌了两阶楼梯在帮人修理。
“爱德华兹医生!”
阿诺德半只脚往后一撤,米哈伊尔还没出声,就有人叫住了他。医生白眼一翻,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无奈地把缩回去的腿又伸进店里。
“老规矩,药材用完就——”话没说完,就看见米哈伊尔甚是纯洁地眨了眨眼睛。
果然,楼梯边上有个装满草药的木箱。
老板乐呵呵地抓了陶罐和杯子来:“水不是很凉快,不过是今天早上烧的,水罐和杯子也煮过了,都很干净。放心吧,阿诺德·爱德华兹医生,您来过这么多次,我知道规矩的!”
两只箱子砰地落在桌上。阿诺德甩甩手,喝了口水,敲敲桌面,叫病人们等一会儿,自己去翻了翻米哈伊尔带来的一箱草药,发现都是自己用得上的,还有很多之前采购的时候没列出的药材。真不该给他看诊所里的医书!
老板还回头加了句:“等会儿先给我按按肩膀呗,医生,指不定我烧水还更有劲!”
米哈伊尔朝阿诺德笑了笑,问他需不需要帮忙。阿诺德叹了口气,趁老板去给其他客人端水,小声咬牙切齿地喊了声:“库帕拉殿下……”
“我没有跟着你。”米哈伊尔理直气壮,“教会派来做净化的驱魔师,顺便帮好心的医生带了些草药过来。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教会的驱魔师总长。”
阿诺德扶了扶眼镜:“这是卡拉镇,不是下面的农村。您的名字总是听过的!”
“我是米沙·伊万诺维奇。”米哈伊尔眨眨眼睛,里头的星星和闪电变得黯淡了一些,好像躲到云后边去了,“我没说谎。况且就算真的是太阳骑士来了,也不会影响您吧?”
阿诺德瞪了他一眼,抱起箱子,去给人看病。
阿诺德硬说不是义诊,其实也差不离。简单的按摩推拿不收钱,得开药的有钱交钱意思一下,没钱给点有用的草药也行,对于爱德华兹医生来说什么都是能用的草药。卡拉镇唯一的医生是个给自己打好了棺材订好了墓地的老头,旅馆里源源不断涌入早就等候着的病人。不少是操劳过度导致的;有些人生了点小毛病,见他收费便宜,也来碰碰运气。阿诺德对此没什么意见,这都是小病,练练手也不错。况且在他看来,每隔一段时间进行健康检查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越来越多的人付不起这个钱,市长们却年年说人们变得更富有了,实在是很奇怪。
幸好米哈伊尔修完楼梯就真的去下面的村子驱魔了,否则教会的财产又要花掉许多教会的财产。唔,如果太阳骑士还需要打响名声,挽回一些在齐格弗里德联邦立下的凶名,花点钱拯救一下卡拉镇也不是不行,反正其他地方不会有什么改变,最多是他走后……
阿诺德呼了口气,不再想他。等米哈伊尔和罗林斯都滚蛋了,他也收拾东西跑路。对,回去之后给那两个白痴骑士治治腿,早点赶他们走。有必要的话,阿诺德·爱德华兹也不是不能不小心淹死在因斯河或者罗斯河里。
旅馆一带热闹了起来,小摊小贩凑过来推销食物和生活用品,时不时有人带着一筐筐植物过来问医生收不收。医生挑挑拣拣一阵,总会买一点,付几个铜币,偶尔拿草药浆果抵治病钱。这是一件利人利己的事,直接收草药比去商人小贩那里买要便宜得多,人们也能赚点外快,女人和小孩更不会只能得到一半工钱。阿诺德平时都只带一些配好的药剂,材料用完就回去,这回米哈伊尔提前运了一箱药材过来,他也乐得多待几天,离罗林斯远些。
打定主意待到下一个礼拜日,阿诺德早早收工,给旅馆老板一个银币,吩咐他每天多准备一份洗澡水。老板也是有钱赚就行,管你是不是嫌小店脏,医生肯来巡诊已经不错了,他老婆喝的安胎药还是阿诺德开的。
第二天傍晚,米哈伊尔才回到卡拉镇。阿诺德迅速结束问诊,一手按背一手压胳膊有力地给最后一位病人咔嚓一拉,连刚刚由一架牛车拉来的三个病人也不管,找了个理由上楼去了。老板很有眼色地送上了洗澡水,然后下楼问候驱魔师大人。这位联邦出身的伊万诺维奇很年轻,为人和善,常常害羞不敢看人,还给他老婆举行了一场非常正式的祝祷,保佑她今年秋天健康顺利地生下孩子。
米哈伊尔刚回来,吃了面包和汤,转头又去想办法安置因为爱德华兹医生的任性而不得不露宿一夜的病人们。面包很硬,掺了麸皮和谷物,汤却咸得好像盐不要钱——老板总是这么慷慨地款待医生。米哈伊尔饿坏了,将食物匆匆塞进肚子里,跑去本地教堂闹了一通,有些生气地回来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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