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医生,记不记得上次我们来游乐园,你指着外面说那是蝇城,然后我给你指了我住的地方。”在高空上,我很容易便找到了蝇城的位置,指尖点着那处道,再划到另一边,指向市中心的高楼,“从小到大,我只有住处,没有家。我曾经问过你,有父母是什么感觉,因为我真的很好奇普通人的家庭是什么样的,有父母疼爱又是什么样的。”
学生时代参加朗诵比赛都没这样动情过,收回手,我端正地坐好,向纪晨风吐露自己的心声。
“一开始对你只是好奇,想要知道和我互换身份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越了解越沉迷,越沉迷越想了解,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骗自己对你只是利用,只是欺骗,只是报复,死也不想承认自己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
“和你分开的那几个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多亏了你,让我知道爱一个人原来心脏会那样辛苦。接吻、吵架、思念,就连只是单纯地看着你,这里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捂着心脏的位置,我说,“所以……已经彻底被你驯服了,再也不可能过没有你的日子。”
手心都在出汗,我哆嗦着掏出戒指盒,因为紧张,差点失手掉到地上,还好纪晨风眼明手快,托着我的手一同接住了。
咽了口唾沫,我朝他打开戒指盒,露出里头的一对男戒。
“这是你父母订婚时用的戒指,之前我和顾颖假订婚的时候,桑正白给我的。”
纪晨风沉默地盯着戒指盒里的戒指,半晌没有动静。
“和顾颖订婚用的不是这对。”以为他误会了,我慌忙解释,“这个戒指我从来没想过要给除了你之外的人。很早就改好尺寸了,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一直没机会给你……”
座舱离顶点越来越近,我不得不加快速度。
单跪到纪晨风面前,我将戒指盒举高,用颤抖的声音问他:“纪晨风,你愿意给我一个家吗?”
纪晨风取出其中较大的那枚戒指,戴上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正好。”戒指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完美地套入他的指根。
“我看尺寸,向来很准。”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发酸,我垂下眼,平复心情。刚要拿起自己那枚戒指戴上,纪晨风先一步从戒指盒内取出了那枚戒指。
“我来。”他同样屈膝跪到我面前,与我平视着,将戒指缓缓推进我的左手无名指。
“在你出现前,那两年是我意志最消沉的时候。无论用什么办法都阻止不了听力的流失,学业进行不下去,感情也不顺利。我一个人被困在了无声的世界。”纪晨风语气依然平静。
“第一次看到你,你就像这样,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之后就怎么也忘不掉你了。”
“同一个人反复出现在身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呢?每次来咖啡馆,都坐在同样的露天位,点同样的咖啡,抽同样的烟。”他忍不住轻笑起来,“哪怕你每次出现都遮得非常严实,但真的太好认了。”
原来那么早就暴露了啊,抽烟应该就是那时候学的吧。
怎么办,我真的无可救药了。我竟然觉得,纪晨风无论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想要和我抽同样的烟,还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好奇我嘴里的味道,哪种原因都该死的可爱。
“你问我愿不愿意给你一个家?”纪晨风凑近我,轻声道,“当然了,怎么可能不愿意呢?这一天我等了太久。”说完,他吻上我的唇。
与平静的声线不同,吻得用力而深入。
我激动地紧紧抱住他,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在落日余晖的见证下,与他结成了这一永不离弃的誓约。
纪晨风曾经说过,哪怕是自由自在的小鸟也是有家的。
小鸟疲惫时回去的巢穴、栖息的树枝、休息的洞穴,就是它们的家。树林、山川、溪流,同样可以成为它们的家园。这片大地包容万物,热爱每一个生灵。只要小鸟觉得哪里是归处,哪里就是家。
那时候听到原来只有自己无家可归,只有我永远在找寻下一根可以降落的树枝,还颇为失落。
而现在,我这只无脚鸟终于也有了疲惫时可以回去的巢穴。
纪晨风是我的树林、山川、溪流,是我可以放心降落的港湾。他就是我的家,我的归处。
没有名字的先生: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五点我突然醒来,原本想要再睡,发现下雨了,忍不住戴上人工耳蜗拉开窗户听起了雨声。
雨点打在路面上,泥土里,瓦棚上,全是不一样的声音,像一首神奇的交响曲,每场演出都是独一无二的绝奏。
不知道您有没有被雨吵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雨?如果还是晚上下雨的话,我应该就听不到了吧。
雨声真的很有意思,下次下雨的时候,或许您可以听一听。
纪晨风
纪医生:
今天下雨了,我被外面的雨声吵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你说的“神奇的交响曲”,努力侧耳倾听了会儿,竟然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确实很有意思。
不用担心错过任何声音,因为当你听不到时,我会成为你的耳朵。
桑念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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