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破空为了清静,就让人把酒菜布置在书房里。花格窗边有一张暖榻,他让楚浔泡了脚,把人赶到榻上,盖好了西域绒毯。又亲自端了炕桌放在他身侧,然后自己也盘腿坐在榻上。
“今日高兴,容你喝一小盅。”程破空说着给楚浔满了一小杯玉液,推到他跟前。
屋内再没别人,程破空看着楚浔问:“快到生辰了还出来乱跑,别告诉我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楚浔知道今晚只能喝这一杯酒。他细细唑了一口,才正色道:“我这一趟是从黔州来……”
“黔州?是为了莺歌儿的事?“程破空一顿,靠在桌前问。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一提起那个名字还会如此心痛。
楚浔也是黯然点头说:“我看了当年的卷宗,又去了当地暗查。破空哥……莺歌儿姐姐她……是被人害死的。”
程破空用手指紧紧捏着白玉酒杯。这一切并不出乎意料。他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的问:“若是能给她伸冤,我可以肝脑涂地。”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楚浔仰头饮了大半杯酒,淡色的唇终于有些红润了。
他抓着程破空的手臂哑声说道:“你能不能为了我去一趟南境奕王府。”
“去见老王爷?”程破空立刻明白了。
楚浔点头说:“姐姐死前身中梅花烙,这事是断不可能在圣上那翻案的。可是我得让老王爷知道奕王和王妃是让谁害死的。莺歌儿她走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那可是奕王一脉的骨血。”
奕王府的老王爷镇守南境,本来因为旧伤身子不好,早早把王位传给了世子。新王承了爵位后又迎娶汉西王家的郡主,本是喜上加喜。没成想两人新婚燕尔就葬身异乡。老王爷万分悲痛,把爵位传给二儿子,可是这份血债是一定要记住的。
程破空一听到楚浔提到“身孕”二字,手中的筷子“铛”的一声跌落。他的手僵在那。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着心中的伤痛扩散,可是一想到那鲜活的名字,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窗外明月当空,银色的月光照出一丝凄凉来。
两人沉默良久,程破空才勉强收拾情绪开口说:“我这条命,早就是要给莺歌儿的。如今她先一步去了。我也不会苟活。浔儿,既然你已经弱冠,干脆挑明了,和他们来个清算吧!”
楚浔攥着拳头点头说:“先争取到奕王一家的势力。他们在宫中内线众多,又有兵权。你这一次去只需把这口供呈给老王爷,别的不用说。我等着老王爷来找我。我自有安排。”
他一面说一面把那份按着血印的口供从怀里掏出来,递给程破空。
程破空指尖微颤展开了那纸,只看到一半已是情难自已。他用手捂住眼睛,紧紧抿起薄唇。
楚浔把手放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说:“破空哥,你可以随意在宫中行走,又和天下豪爵有交情。你这艘船不说富可敌国,却也堆得是金山银山。从今往后,我的布局还需要你穿针引线。兄长莫要难过,咱们要各自保重。你的戏虽名满天下,却不如咱们要演的戏好看。这锣鼓点已经敲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看吗?
第26章 活菩萨
楚浔与程破空在密室里对酌,程巧儿却在这艘巨大的画舫里迷了路。
她本来跟着那个叫素芝的孩子去了客房,把楚浔的行李都安置好了,又嘱咐了那个叫青儿的男孩子拿着楚浔的药材去煎药。
楚浔一路上都服的是杜仲给他配的丸药,可是药效毕竟不如煎服好。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落脚的地方,巧儿抓紧机会多煎几副,计划着带在路上喝。
待到一切安置停当。她步出客房,本想着随便转转就回去吃饭,没成想这一转不要紧,没一刻功夫就把自己丢了。
巧儿先来到了二楼,眼见一个金漆挑拱大门,凑近了看,竟然是延绵开阔的戏台。那戏台似乎占了整层楼,绛色丝绒的戏帘子垂着,台下一张张八仙桌旁有好些人在忙碌,应该很快就有一场大戏开演。巧儿注意到有几个茶煲似乎腿脚不利索。
再抬头看楼上的雅座,每个包厢都被半截珠链子遮着。戏台上的灯火映着珠链,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梦境一般。
巧儿回转身下了楼,楼下有迂回的走廊,廊子里时有时无的飘荡着饭菜的香气。
一下午都在赶路,小丫头腹中空空,她不由得顺着那香气往前走,没走几步一转身,和一个男孩子几乎撞个满怀。
“巧儿姐姐?”那孩子先开了口,巧儿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素芝。
“巧儿姐姐你怎么下来了?”素芝手里拎着食盒问她。
“我……我走丢了。”
素芝笑着拉她说:“也难怪,我刚来的时候天天走丢。这船太大了。房间不下百个。很容易迷路的。”
他说着指指楼上说:“我正要给你送饭菜过去呢,随我来。”
巧儿点点头,又侧头朝素芝身后看,发现那开阔的厨房里,连着好大一片食肆,竟像一个酒楼。
“这是你们吃饭的地方?”巧儿指着素芝身后问。
男孩子点头说:“是,这里日夜饭菜不间断。既供着茶楼的客人,也供着我们戏班里的人。饿了随便吃。”
巧儿愕然。她过去听说戏班里的小学徒日子艰难,很难吃饱饭,还要经常挨打。可是这个戏班明显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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