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左手握住她的脖颈,想要将她掐死。寿阳公主从睡梦中惊醒,挣扎中着了急,伸手去打他重伤未愈的右臂,裴申一时吃痛松了手,寿阳公主急忙下床叫奴才。
小信子在寝殿歪守着,听见动静急忙奔进殿中来。他见裴申伤了公主,拿起门闩朝裴申完好的左臂上击打过去。
裴申伏在床榻上,疼得额头上青筋暴突,豆大的汗水顺着脸流了下来。
他猜想自己左臂的骨头可能断掉了,他很疼,但是咬着牙没吭声。
他原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去掐寿阳公主的,即便是寿阳公主不死,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能再容得下他。
没想到他们竟这么仁慈,只是要了他一条胳膊。
想来也是遗憾,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要了他的命呢?
寿阳公主见裴申受了伤,斥责了小信子两句,急忙叫太医来看。太医开了药方,内服外用的药置办了一堆。这个太医最会治疗疤痕,索性是要医治,寿阳公主就让太医顺带将裴申额头伤疤一并祛除了。
裴申额头上的疤被刀刮掉,之后又在伤口用了药,让皮肤重新长。
又隔了一些时日太医过来查看,说裴申的伤好转了很多,不过裴申本人却不太感受的出来。
他的胳膊被困在石膏里难以动弹,额头上的伤口很痒,他很多时候都想去伸手抓,可是两只胳膊都动不了,他没有办法。
晚上的时候他歪在床上,想在枕头上蹭一下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可是却被寿阳公主看到了。
寿阳公主说伤口不能碰,否则很容易会再次留疤。
她怕裴申会再想办法动那伤口,索性也上了床榻,将他的脑袋抱在怀中。
寿阳公主帮裴申吹了一下那伤口,又叹了一口气:“之前刚伤着的时候我就叫你用药,你不听话,现在就要吃苦了。”
裴申闭着眼睛不说话,寿阳公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过很快就没事了。你的伤很快就好了,到时候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裴申也不知道她这个“重新开始”指的是什么,但是他并不感兴趣,所以就什么都没有问。
又过了几个月,他额头上的伤彻底长好,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来。反倒是两只胳膊一直都没有好利索,经常会使不上力气,只能勉强握着笔,抱几本书都费劲。
其实寿阳公主想让他多看看书写写字,就好像他当年在国子监读书时候那样。
可是他已经不看书了,也几乎没再写过什么字。
春去秋来,窗外的树木花叶凋零,过了一阵子枝头上又堆满了雪花。他也不知道到自己究竟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困了多久,只是数十日前他这住所的房门都贴上了春联,院外爆竹连响,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晚间裴申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到处都是昏暗一片。
他这一辈子抱薪救火,最终还是没有什么用。现在所有的薪都要燃尽了,火也马上就要灭了。
裴申莫名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被关在天牢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张卿卿买通了狱卒,带着他的父母来大牢看他,她来的时候身上似乎带着光。
他转个身闭上眼睛,整个人又像是回到了那年他跳下水潭后漂到的那个山洞里。那一次张卿卿也奋不顾身的跑过来救她,那次她来的时候身上似乎也带着光。
在黑暗中,她就是光。
可是以后他再也看不见光了。
殿门“吱呀”一响被人推开,裴申很是激动的从床上爬起来,很是期待的望向门口的方向,下一刻却是寿阳公主走了进来。
他有些沮丧,垂着眸子又躺回了榻上。
“诫之。”寿阳公主唤了他一声。
裴申很是敷衍的“嗯”了一声,连脑袋都没有抬。
寿阳公主走过去坐到床边,掀开被子将裴申剥了出来。
裴申很久都没有出过房间了,皮肤是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他也一直没有好好吃过饭,人也消瘦了。
她总觉得裴申能再白些、再瘦弱些,就更像他们初见时的样子了,可是人如今已经白了瘦了,跟以前还是没有很像。
不过还好,他还是他,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寿阳公主又伸手摸了下裴申额角的伤口,笑道:“全都已经好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裴申也睁开眼睛接了腔:“对啊,过了今天,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听到裴申愿意跟她重新开始,寿阳公主很是兴奋,偎在他怀里又道:“诫之,臻儿已经长大了,不久之后朝廷的大事他也可以独自处理了。要不我们什么都不管了,也逃出宫去浪迹天涯好不好?”
裴申没有说话,扭头望了望窗外,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寿阳公主答道:“上元灯节。”
“原来是上元灯节啊。”
“怎么了?”
“没怎么。”裴申沉思片刻又望向寿阳公主,“我饿了,想喝粥。”
“好,我这就叫人去给你煮粥。”
寿阳公主叫奴才们去煮了一碗粥送来,裴申喝了半碗不想再喝,随手将瓷碗搁在了床边的小几上。
上元灯节举国不夜,外面一直有人在放烟花爆竹,随着“噼啪”的响动声,一朵又一朵璀璨夺目的烟花在天空上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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