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卿卿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裴申了,此来心情也很是复杂。
她正站在廊下发愣,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汉子从她身边走过,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之后径直进了花厅。
顾怿扶了张卿卿一把,她晃了晃神,扭头朝花厅的方向看去。
方才撞到张卿卿的那汉子立在花厅中间,热情的朝众宾客拱了拱手:“裴某多谢各位来参加小儿的百日宴!”
张卿卿看见裴申的模样愣了一下。不过半年多功夫,这人竟像是换了个皮囊一样,若非是声音未变,她甚至都要认不出来他了。
裴申原本高挑纤瘦,人也白净,看起来便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出去剿了几个月的匪之后人晒黑了,身材也壮实了不少。
他的额角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道很明显的伤,似乎是被流矢之类的兵器所伤,现在刚刚结痂。伤的位置这样凶险,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危急的场景,万幸他可以死里逃生。
顾怿几个月没有见裴申,见他如今这副模样也呆了一会儿人,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眼前这英武的汉子就是自己旧事一身的书卷气的同窗。
几个月前裴申跟着朝廷的大军去剿匪。那些匪徒盘踞的都是易守难攻的山头,山中有良田美池,贼众出则烧杀抢掠,退则紧守大门自给自足,数十载的功夫人数已有万人之多。当地官府曾多次派人围剿,可惜久攻不下损失惨重。朝廷也曾派出数位大将,不过皆徒劳无功,甚至还有几位将军被敌方枭首示众。
皇帝头疼许久,一直都没有想到诛灭这些贼寇的办法,没想到裴申在研究了一段时间之后竟主动请缨要去剿匪。
文官多半孱弱,裴申一个刷笔杆子出身的书生,皇帝本来并不相信他能办成此时。但是后来又想想,即便是让他去了又有什么损失呢?偌大个大锦又不缺他这么一个驸马。
谁也没想到裴申这一试,竟真的解决了这数十年未解的难题。
据听说,是裴申偷偷潜入敌营,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挑拨离间,策反了他们的二当家,成功与官军里应外合,剿灭了贼酋。最后二当家还与裴申义结金兰,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当时的故事谁也不知道有多么惊心动魄,可是到了酒楼茶肆,就只是说书先生嘴里的一段故事。
张卿卿对裴申的一切,也只有从街头的说书先生处才能了解一二。
裴申站在花厅中讲了一会儿,很快便邀请众宾客入了席。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裴申的酒量似乎也好了许多。他挨桌敬酒,与众宾客谈笑风生。张卿卿盯着他看了很久,裴申终于敬到了他们桌。
顾怿看着裴申额角的伤笑了笑:“诫之兄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候还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而今竟破了相,也只好做大将军了!”
裴申在剿匪成功之后确实升了官,但也只是把副尉的“副”字去掉,品阶仍然低的要命,说大将军什么的只是恭维之语。
张卿卿扭头看了顾怿一眼:“撷欢,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怎么能一来就说人家破相呢?人家破了相也比你长得好看……”
裴申乍见故人,也微微一笑:“都是自己人,说个话而已,没有必要那么拘谨的!”
他的一张脸,而今也就只有眉眼温煦,笑的时候恍惚有当年模样。
顾怿又笑道:“舜乐说的对,诫之兄破了相也很好看。男人嘛,伤就是勋章!照我说,有了这道伤之后诫之兄的模样更加英气了,倒比之前还要出众十倍!”
张卿卿撇了撇顾怿,一脸的不屑:“好端端的,怎么又拍起马屁来了?”
顾怿指住张卿卿的鼻子:“张舜乐你……”
裴申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玩笑吵闹。
上一次大家这样还是在国子监的时候,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回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张卿卿和顾怿吵了一会儿,也停下来祝裴申喜得贵子,还敬了裴申一杯。
裴申眸子沉了沉,不过还是含笑和他们喝了一杯酒,之后就告辞去了下一桌。
张卿卿看着裴申的背影欣慰的笑了笑。
裴申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出将入相兼济天下,她本以为他会是一代贤相,没想到他末了竟会弃笔从戎。
若不能再事笔砚,操吴戈披犀甲战于沙场似乎也很不错。
无论如何,他被剪掉的飞羽终于重新长出来了!
裴申的酒量比起五六年前刚进国子监的时候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他怕自己喝醉了酒误事出丑,偷偷将自己的酒全都换成了白水。但是白水喝多了也会有点不舒服,他在酒席上敷衍了半日,午后便逃开人群去了后宅。
寿阳公主刚出月子,抱着孩子在床榻上玩。她见裴申进了房,特地将他叫进前来。
裴申坐到榻边逗了逗孩子,寿阳公主盯着裴申的脸,伸手摸了下他额头上的伤。
“诫之。”
“怎么了?”裴申搁下手中的拨浪鼓望向寿阳公主。
寿阳公主本来想问问他这伤疼不疼,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矫情。
这伤都要好了,再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只怕他反而要嫌自己啰嗦。
寿阳公主想了想,又道:“诫之,今早太医来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你没有操心,我却帮你问了问。太医说你额头上这道伤问题不大,伤的不算深,他有个好祛疤药,只要你好好用药就不会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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