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围着的那扇门打开,里面走出几个医生,便装与白大褂混杂在一起,望得原曜有些恍惚。只见那群人全松一口气,爆发出小小欢呼,又都探头探脑地朝那扇门内的玻璃里看。
下一秒,原曜抬腿往那扇门飞奔而去。
许愿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
陪他一起等原曜的还有许卫东和蒋伯勋。
门口除了他们,原先那群守着的警察也留了几个下来,没人多说一句话,都朝原曜点头示意。其中一个是最先认出原曜的,说你就是原曜吧,之前阳哥还给我看你视频,说儿子成绩特别好……
等天一亮,蒋伯勋得单独前往崇左市局做交接。医院的走廊上总是有一排排的塑料凳子,许卫东和蒋伯勋并肩坐在上面。
ICU门口有一台小电视屏,还有个接电话的听筒,原曜见他爸没醒,也没打电话,就在屏幕旁边站着看。
视频内的画面仿佛是静止的,一个中年男人头部和胸腹全覆盖着纱布与设备,纱布不再渗血,呼吸微弱,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是唯一波动。
原曜凝视着他,如同正在瞻仰一尊雕像。
时隔多年,许愿再次见到原向阳,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心疼原曜,也为病房里躺着不能动弹的长辈惋惜,伤成这样,估计以后没办法再上战场了。
“别看了,原曜。”许愿拽他袖口,怕原曜看见这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扭头小声喊蒋伯勋,“蒋叔……他一直盯着看没事儿吗?”
许愿说完,拧紧眉心,神色担忧,手伸到自己后背去划拉几下示意。
陈年旧伤如劈开往事的利刃,一道又一道,划伤彼此的心脏。
原曜对自己所遭受过的凌*虐只字不提,身边也没人敢提。
“小原,你们先回酒店休息吧,今晚我和你许卫东叔叔守,明天白天还得你来熬。”
蒋伯勋迈着沉重步伐,拍拍原曜的肩膀,“而且你爸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不吃不喝地在这守着,别到头来把自己身体拖垮了。高三呀,你爸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以前那么苦都熬过来了,现在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寄予厚望”这四个字像是烫伤了原曜。
他骤然回过神来,抬眼去看许愿。
自己守着,许愿也倔强陪他,一双大眼下青黑一片。他再这么强撑着不睡觉,更没力气看见原向阳苏醒。
高三任务繁重、紧迫,年级组只给他们俩批了两天的假,等明天一入夜,他和许愿得连夜再赶回去。
“嗯,”许卫东帮腔,劝不了原曜只得劝他儿子,“许愿你快带着原曜回去休息了,等把早饭吃了再过来换我。明早你姜瑶阿姨还要来。”
蒋伯勋冲小刘招招手,指电梯门的方向,道:“小刘,你快带他们回去。”
“走吧,”最先动摇的是原曜,他手臂稍往许愿后腰带一点儿,说,“我们回去睡觉。”
蒋伯勋手里握了一叠房卡,也是市局里的人去写的房间。
他抽出一张,询问道:“原曜你和我住还是……”
原曜没接那张房卡,挽起校服袖口,摇头:“我和许愿住。”
许愿身似火烤,连忙点头,“对对对,我要打呼,原曜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我只能和他住。”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许卫东睁开眼,朝儿子投去的目光里明写着“你什么时候打呼”的疑惑。
许愿马上又开始编:“就,就前段时间有的,可能是学太累了。”
许卫东明显松一口气,满意地继续闭目养神。
许愿也松一口气,不禁感叹,靠,顾远航教的办法果然管用,给爸妈找借口就说是因为学习。
“行,你们两个关系好,又是同龄人,互相照顾着点啊。”蒋伯勋换了张房卡给他,“回去之后早点休息!手机保持畅通,有什么事儿我马上和你们联系!”
标准的喊话式聊天,许愿从小到大听惯了他爸妈这么讲话,现在再听进耳朵里,不觉得烦,反倒很安心。
眼瞧着还剩几个小时天亮,许愿害怕自己忘记,给舒京仪发微信:
——班长,记得帮我和原曜留试卷和资料!
——蟹蟹!
高三耽误一天就是耽误好多套卷子,这些都得麻烦舒京仪帮他们收起来放抽屉里,等回去了再没日没夜地补。
等发完微信,许愿又反应过来。
如果这么说了,那舒京仪肯定也知道他们俩请假期间在一块儿了啊!班长如此聪明伶俐,会不会猜……
算了,哪个直男会猜兄弟和兄弟有不寻常的关系呢。
许愿想是这么想,手指却很不听话地按了撤回,发现已经撤回不了了,长叹一声,默默又在心里祈祷,希望不要被舒京仪猜中他们在恋爱。
小刘带着他们从四楼下到一楼。
广西的夜风并不算太冷,没有盆地的那股浓郁湿气。风钻进他们的校服领口,许愿觉得冷,拉高立领,晃了下身子,去撞原曜的胳膊。
原曜攥着手机,怕有电话打进来,又怕没有。
他身上极少散发出如此阴沉的气息,表情冷硬,和第一天刚来许家的模样判若两人。许愿永远记得站在家门口那个朝气蓬勃又桀骜不羁的大男孩,绝不是现在这样颓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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