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谢汶相比,向音的运气不错,她只需要站在管弦乐团最后方敲一敲定音鼓, 轻松得很。
第一次排练时,他们坐着接送专车抵达柏林音乐厅,为感兴趣的路人分发免费的门票。学生们将宣传单做得很简陋, 即便如此也吸引了不少听众, 这完全可以解释的通, 毕竟导师和这里的每一位学生都是音乐行业的翘楚, 多少有点名气在。
谢汶已经很久没干过这种站大街上完成规定任务的活儿了, 这感觉让他回忆起以前求学的日子。导师和他们商定时间:明天晚上八点演奏会开始, 今天下午正式排练前就要跟着同学出来送门票。
有人提议科学分工, 提高效率, 于是他们挑了几个长得好看的负责在外拉人,其余的负责待在室内做宣传单。
认真说起来, 谢汶对柏林文化广场也算熟悉,一年前的秋天, 他带着自己的两件作品代表中国参加了国际乐器博览会, 地址就在柏林音乐厅的左前方, 那座柏林乐器博物馆。
“我们去广场草地旁的小路上拦住游客, 怎么样?”向音撑起一把伞挡在两人头顶上方, 引着谢汶的目光向远处看, “那里看上去像是很多人会经过的地方。”
谢汶抬眸看了眼炎热的天色,轻声说:“可以。”
秋天到了,但夏季的气温还没有完全褪去,午后仍旧晒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几个亚洲来的学生跟在后面,时不时凑上来和向音说话,期间谢汶主动接过伞,绅士地打在女人的头顶上。
没过一会向音就忍不住回身和他们说笑起来,来德国不久,她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德语也学会不少,平日里正常交流完全不是问题。
送门票的时候,有个男孩频繁盯着谢汶手里的伞看,还一副欲言又止想要往向音身边站的样子。
“他想追你,”谢汶掀起眼皮,说话的语气在温暖的阳光暴晒下听起来懒洋洋的,“你要在柏林谈恋爱?”
“谈什么啊,”向音无所谓地道,“谁谈谁是sb。”
“……”谢汶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他们躲在美术馆和音乐厅建筑洒下的隐蔽处乘凉,走到某根巨大的石柱墙角下,谢汶的身形微微一僵。
向音注意到他的变化,向那个地方望了望:“怎么了,那边有谁?”
明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根柱子啊。
谢汶偏过头,轻微地咳了两声,这是一种惯常性的掩饰行为:“没事,旧地重游而已。”
“哦,原来你以前来过这里啊。”向音没有怀疑其他,继续和身边的人聊起别的。
当晚排练时,音乐厅只来了稀稀疏疏三四十个观众,然而等到第二天正式演出,演奏厅竟然坐满了约四分之三的席位。
谢汶没有轮到首席的位置,他就站在小提琴组最后方,任务轻松。尽管站位并不靠前,在演奏过程中,他依然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黑暗中紧紧盯着自己,一刻也不松懈。
那感觉异常诡怪,谢幕时,他悄悄打量着坐在观众席上的面孔,并没有看到熟人。
那会是谁呢?
演奏会结束后,学生们和导师在舞台上合影,在后台休息的那段时间里,音乐厅一位工作人员手捧花束在人群里寻找着谢汶。
“William,可算是找到你了,这是送你的花诶!”
谢汶刚刚把小提琴收进盒子里,就看到一个德国人捧着一大束白玫瑰递到他面前。
“据说是你的粉丝送的,他嘱咐我一定要把花送到你本人手上。”
谢汶皱着眉,没有接过它:“那个粉丝现在走了吗?没走就还回去。”
“已经走了,不过他好奇怪,全身上下捂得很严实,感觉不是很想和我说话。”
见状,谢汶只好伸出手接过花捧。包着玻璃纸的花束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隔着几层包装纸,依稀能感觉出根茎的水分很足,花骨朵也大小不一的挨挤着,铺满玻璃纸每一处缝隙。
还不待他站起身,另外一个工作人员也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礼盒,也是送给谢汶的。
一下子冒出两个示爱的粉丝,大家按捺不住八卦欲,都涌到面前来凑热闹,谢汶把花束放下,打开礼盒,里面躺着一株娇艳欲滴的朱丽叶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看上去像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看了眼这枝花,迅速合起,道:“玫瑰而已,散了吧。”
一旁的向音打趣:“哟,看来这个人在追你啊,你也想在柏林谈恋爱?”
谢汶笑着看了她一眼,只说:“我不需要。”
离开音乐厅的时候,他将那捧白玫瑰带给工作人员,拜托他们帮忙处理。那些人转身便将玫瑰放进垃圾桶,随后结伴返回后台,期间有人惊讶地问:“诶,你的手上怎么有血?”
被问到的人下意识看了眼双手,只见手腕上蹭着几道血丝:“不知道,我好像没有受伤,可能在哪不小心擦到的吧。”
“走了走了,下班了。”
等到最后一拨工作人员离开音乐厅,柏林文化广场终于陷入寂静。
凌晨时分,谢汶才从上课的地方走出来,回到公寓。
明月夜,斯潘道区的某条不知名街巷静悄悄的,路灯幽暗,地面潮湿。
他背着琴在路上走,手里拿着礼盒,拐进通往公寓的小道,皮鞋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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