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在许多和段殊合作过的人口中都出现过。
“路导说过段老师是他合作过最优秀的演员,很多业内的前辈都这样说过,我现在也有了这样的感受,所以特别期待这一次跟段老师的合作,我一定会努力演绎好这个故事。”
大方得体的回答结束后,镜头和话筒们自然而然地对准了段殊。
“刚才佳燕说这个角色是段老师介绍的,为什么会想到找佳燕来演呢?真的是因为四年前偶然在杀青宴上听到了佳燕说的话吗?”
段殊将目光转向提问的那个记者,微笑着颔首。
同他对视的时候,记者竟然有一丝赧然:“哇,段老师记性真好啊!”
段殊摇摇头,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温和笑容:“不是记性好,是因为我会记在文档里,合作过的老师们每人都会有一页。”
在场众人适时发出笑声。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玩笑,为了防止传出什么不必要的绯闻。
又有人问:“段老师和佳燕在《囚鸟》里再次合作,路导知道吗?对此是什么反应呢?”
段殊笑容不变:“他知道了,很生气。”
他的声音是优雅的,念出这些不算常规的回答时,总带着一股轻盈随性的气质,似乎游离在认真与调侃之间。
笑声再度蔓延。
“那么路导正在筹备的新片,段老师还会继续饰演男主角吗?”
路明野和段殊是一对互相成就的黄金搭档,路明野至今一共执导了三部长片,处女作《白日森林》叫好不叫座,但为同样初涉电影界的段殊赢来了一座最佳新人奖的奖杯。
此后的《半场谋杀》和《幻夜》题材迥异,却连续创下票房佳绩,将路明野捧成了时下最具潜力和商业价值的青年导演,也为远离人群的段殊带来了高涨的名声和人气。
走神片刻后,他回答道:“应该不会了。”
话筒背后的人很机灵地附和着他的上一个玩笑:“为什么?是因为路导生气了吗?”
段殊语气随意:“不是,是我生气了。”
善意的哄笑声。
没人相信据传脾气很好的段殊,会真的跟当下最受追捧的商业片导演路明野一拍两散。
何况是在这样轻松淡然的口吻里。
在段殊极少接受的采访中,他几乎不说那些毫无意义的客套话,所有简短又出人意料的回答,都被旁人诠释成一种独特的幽默,可以放在标题上博人眼球,又不至于闹出什么真正的风波。
对于这样一个神秘且不靠流量吃饭的演员,人们的好奇心里充满了对特立独行的渴望与宽容。
记者正想继续往下挖这对黄金搭档的逸闻轶事,却有一道年轻毛躁的声音插了进来。
“请问段老师为什么一直保持着一个神秘的形象呢?按照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是为了打造某种人设吗?”
这个问题出口的一瞬间,许多记者齐刷刷地朝这个自以为犀利辛辣的愣头青投去责备的眼神。
这是所有来到这里的娱记都应该事先清楚的提问禁忌。
段殊慷慨展现的幽默会到此为止,他甚至不会再回答接下来的任何一个问题。
果然,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人群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哀叹。
“我不需要人设,只需要对剧本里的角色负责。”
他已经说过这些话许多次,但每次都完全发自肺腑,哪怕那个提问的记者眼中似乎写满了嗤之以鼻。
“角色诞生后就不再属于我,而属于观众,我不应该打破观众对上一个角色的任何想象,也不应该为观众想象下一个角色制造任何障碍,所以我选择藏起来。”
段殊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又语气柔和地补充道:“今天是《囚鸟》的开机仪式,这是一个很真诚的故事,有着一群认真负责的主创,你应该把视线放在这个电影上,而不是关注我。”
然后他再也没有开口。
海风潮湿,吹乱他额前的碎发,拂过平静无波的眼眸。
短暂的寂静过后,心知这次采访已经宣告结束的记者们,只好转向其他剧组成员,提起那些最常规的问题。
一刻钟后,在众多长/枪短炮的注视下,主创们齐声喊着开机大吉,一起掀开了盖在摄影机上的红绸。
在每个镜头里都处在焦点位置的段殊,安静地注视着遥远空茫的前方,秾艳的红绸翻飞,远处海岸的浪花拍打着褐色礁石。
他就站在那里,却像身处另一个世界。
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因而每个人盯着这张为银幕而生的脸庞时,都迫切地想要知道隐藏其后的秘密。
看到了宣传通稿后的路明野亦然。
他愤怒地摔开了捏在手里的美术气氛图,一旁的助理立刻噤声,小心地退出这片空间,轻轻关上了门。
躺在墙角的华美纸页被摔出了褶皱,沉静地与他对视。
段殊接到路明野电话的时候,正在宾馆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出神。
电话接通,两端俱是沉默,段殊没有在意,打开了免提放到一边,顾自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在噼里啪啦的敲击声里,路明野先败下阵来,简直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我不找你,你就准备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
“我不会做一辈子这么长的设想。”段殊平淡地纠正道,“目前来说,我确实没什么事要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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