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完毕,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苏迢迢已经颔首落座:“感谢各位。”
随后是谬荷的开篇陈词,接着苏迢迢的质询开展她们的框架。虽然不常打一辩这个位置,但一二辩不分家,本质都是陈词加接质,角色转换起来并不困难,至少比苏迢迢这个一四横跳来得轻松。
谬荷是主持出身,脸上虽然没什么情绪波动,但声音很有感染力,每个咬字都粒粒分明,清晰悦耳,起伏顿挫恰到好处,即便是上千字的陈词,听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疲倦,能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法学院作为反方,在立论上可以玩的花样更多,也更考验他们的知识储备和理论架构。陈词总体可以分三部分:
第一部 分,具体阐述了“女士优先”的发源和近千年来的使用状况,最终得出结论:“女士优先”由男人创造,其使用权和解释权自古以来都掌握在男性手中。
第二部 分,具体论述由男性掌握着的“女士优先”的三大弊害:第一,作为一种隐性的歧视,它会固化刻板印象和性别分工,将女人置于男人的从属地位,进一步巩固父权制。第二,当“女士优先”被大量使用,女人将会在“女性地位已经很高了”的巧言令色中迷失,无法认清她们真实的受压迫的处境,进一步削弱她们的抗争力量。第三,男人会借助这个由他们掌握解释权的词语搅混水,进一步分裂女性,使得部分女性甚至会成为平权运动的阻力。
第三部 分,和正方一样,同样在预判对面的预判,具体论证推行“女士优先”的现实问题,提到即使“女士优先”背后的内涵和价值是正面的、是有利于女性的,但在推行的过程中,仍然无法避免它被顽固的社会结构曲解乃至污名化,进而陷入到要向父权社会一遍遍自证清白的囹圄当中,在不断的解释当中白白损耗了力量、迷失了方向,使得真正的性别平权永远无法到达。
综上得出结论——“女士优先”无助于性别平权。
在一些辩论水平比较高的队伍之间,经常会出现这种预设反驳的名场面,在立论稿上就能看出明显的有针对性的交锋,上来就能够感受到观点的较量。
而这一场反方的立论平行而论,较正方而言棋高一着,论立得要高度有高度要宽度有宽度,拿大量的事实数据和条理清晰的一二三逐一拆解“女士优先”,拿具体的现实拆解理想化的新内涵,只要反方的操作不出问题,正方又翻不出新的花样,基本上已经奠定了比赛的胜局。
李三当时听到这儿,脸上已经绽开花一样的笑容,连连对陆礼点头:“好,小谬虽然是从二辩转过来的,但这次这个论写得相当不错啊,有点小马的味道了。”
陆礼一五一十地解释:“论是咱们小苏写的,这次赛前也特意请教了学姐。”
“哦哦哦,怪不得……”李三满意地砸了咂嘴,道,“这个小苏确实不错,本来我还为你们这次捏把汗,刚刚那轮质询看完心里就踏实了,小苏以后是咱们队里的重点培养对象。”
“您放心,这是自然。”陆礼在边上一脸谦逊地跟他打官腔。
反方陈词结束,轮到谬荷被质询。
经过苏迢迢的那轮,现在场面上剩下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仅仅在“女士优先”这句口号上。
于是正方在质询中一直在推“女士优先”是在给女性更多的选择权,正确落实的“女士优先”对女性是有好处的……
但问题在于,她们的框架没有跳脱出女性作为主体的语境,把女性放置在一个愿意给予女性更多选择权的环境中,而忽视了女性真实的处境,以至于谬荷的回应可以很轻易地攻破这个点:
“对方辩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只要你提出了这个口号,就会不可避免地进入它的语境,不可避免地承认女性是弱势的。……当然我知道您方所说的是女性社会地位上的弱势,因为低位弱势所以要补偿。但这种弱势会在实际应用上和女性本身能力上的弱势交织在一起,甚至是有意画上等号,最后形成一个怪诞的逻辑圈‘你地位低是因为你能力差’,这种状况只会使女性的处境越来越差。”
然后在对面拿出政策上的“女士优先”打“我们可以通过努力避免这种误导,我们可以通过正确的应用让这个口号获得应有的成效”时回答:
“对方辩友,我方觉得您方不必要死抓着一个容易产生误解的词汇不放,就像我方一方面认为优先制定女性发展纲要的政策是好的,但另一方面同样并不认同‘优先’这两个词,应当改为‘尽快填补女性发展纲要空白以缩小性别差距’,这是我们本应获得的权利,因此在语言上就要体现出它的正当性。”
正四紧接着问:“对方辩友,这个口号是只有您方觉得要改,还是大家都觉得要改?”
谬荷被这话问笑了,没有进入他们的圈套,跳出来回答了一层:“对方辩友,那您方今天提出的这个‘女士优先’,也并不是社会普遍共识下的‘女士优先’啊,照您这么问,您方也可以先自省一下,您方今天对‘女士优先’的这个阐释是只有您方觉得要这么做,还是这个社会上的所有人都觉得要这么做,您方的这个做法是不是强扭的瓜不甜。”
对面没料到这层逻辑竟然又被她用现状绕回去了,只得回溯价值:“对方辩友,性别平权应当是所有人共同的追求,我方的这个定义恰恰是出于对性别平权的追求提出的‘女士优先’在新时代应有的内涵和价值,这是新时代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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