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王小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王冲,王向前犹豫了一下道:“我奶真没咒。”
王小马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奶说,这就是命。”
王向前眨巴着眼,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想要反驳王小马,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反。
那是命!
这话,他从他奶那里听到过,从他娘那里听到过,甚至从他爹王有根那里也听到过。
好事是命,坏事也是命。
好像没什么不对,可他就有种不太认同的感觉,但他不知道这是不认同,此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王小马这话,只有跟着,也叹了口气。
经过这一次,两人又玩到了一起,两边的大人也没有说什么,而外面的局势,却急转直下。
十月,福建金门沦陷;
十一月,太原、上海、苏州沦陷;
十二月,芜湖、杭州、济南沦陷……
这些地方,王家村的人大多都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这个国家,正在一点一点的被别人蚕食。
他们茫然、害怕,不知所措。
政府开始征兵,王老爷家为此发生了一场大战,十四岁的王沧海差一点跑去当兵——若不是王小龙连夜赶回来报信,他就去参军了!
一直到三少爷把他抓回来,他还在大叫:“我不当亡国奴——我不当亡国奴——”
喊的破音,整个王家村都是寂静的,二老爷的声音隐隐的传出来:“小四啊,你也是上过学的人,怎么就不懂这个理呢,这皇帝就是轮流做的,过去是满人,后来就是委员长,现在日本人……”
啪!
“哥,你打我干什么!”
“你闭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白米粥
这个牛年,王向前五岁,在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年在这片神州大地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王沧海的那一嗓子好像刻在了他的心底,同时,他心里还有一个疑惑,什么是亡国奴?
他问王小马,王小马也不知道:“我等回来问问我二哥。”
王沧海被三少爷抓回来后就没有再放走,王小龙自然也留了下来,但是王沧海讨厌他告密,再不让他跟着,三少爷就让他先回家了:“你回去,工钱还给你算。”
王小龙就这么回来了,天天跟着他爹王富贵上地,这一天下来,王小马就跑了过去:“哥,你知道什么是亡国奴吗?”
王小龙一僵,没有说话。
“哥,你也不知道吗?”
王小龙蓦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王小马不能理解,王富贵呸了他一口:“哭俅!”
王小龙更哭的更大声了。
这一年的春节,过的比往年更没有滋味,虽然王老爷家杀了两头猪。
在王家村大多数村民的心目中,王老爷,算是不错的东家。
这不是说这个王老爷,而是从他祖辈上说。
大家都知道他的祖辈是拾粪发的家,拾粪勤快,又会侍弄庄稼,两亩水田变三亩,三亩变五亩,到老了,已经能被说是老爷了,还会背着粪篓拾粪。
这个老祖宗是这样,他带出来的儿子也是这样,孙子没这份吃苦耐劳的精神了,对土地还有感情,对给他做工的庄户,也不算苛刻。
这有两个表现,一,农忙的时候他们家会做鸡蛋面条。
把鸡蛋和到面里,和的面发黄,再擀面条。
这样的面条要比普通面条香、甜,而且顶饿。
农忙本来是很累人的,这鸡蛋面却能给人很多安慰。
而且王老爷家的面条是敞着给吃,吃饱为止。
第二就是过年杀猪了。
年景好的时候,不少人家都会在过年的时候杀口猪。
猪膘炼油,猪肉炮制,猪血补身。
一口猪,算计到位,能吃半年——就算吃不了,也能让全家想一年。
当然,这要不错的人家才有这个条件,不少人家并没有,那时候就能从王老爷家领上一份猪下水。
正经的猪下水只有六样,王老爷家却几乎把整个内脏都舍了出来,有时候连血也送人。
一口猪,一个小家庭吃,能吃的满嘴流油,大家庭,就要算着才能保证,扩到全村,那连个水花可能都飘不起来,但王老爷家杀的猪多,不仅猪,还有羊、鸡、鱼,有的时候还会有狗和牛。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王老爷家也就杀头猪,而且杀的越来越少,给的自然也越来越少,而且这两年,说是给下水,就真的只给下水了。
但这一年,王老爷家杀了两头猪,内脏包括心都给了,王家村也没欢快多少。
小孩的欢笑少了很多,争吵则多了不少。
本来王家村有个大过年的习俗——不管有什么事,在这过年的时候都先不说。
孩子闯了祸,先按下——大过年的。
发生了什么矛盾,先不说——大过年的。
就连要债也是,年前里要到就要到了,要不到,正月里是不能要债的——大过年呢!
而这一年的正月里,王家村的摩擦则不断。
某家的女人蒸馒头糊了锅,某家的男人弄坏了凳子,都能嗷嗷两句,不过最大的新闻,还是发生在王家集的李先生那里——他在大年夜的时候被自家老婆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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